不知是否為年紀的關係,最近開始密集聽起古典樂,加上之前的京劇,身體內的老靈魂,亦加蒼老懷舊許多,原本緩慢的談話節奏和行事,又慢了幾個拍子。
在愛大超過兩年,一個月前才發現,星期二與五的午餐時間,學校音樂廳有固定的免費現場表演,大多是古典樂,偶有古典吉他。衝著免費,昨午冒著細雨頂著烏雲,獨自前往。到了Reid Music Hall,空曠的止我一人,仔細確認時間日期,排除了包場及被呼嚨的可能,便決定等,即使離演出時間僅10分鐘。坐在空無一人的音樂廳內,沒有音樂,我反而像獨自在教堂懺悔似的,只差尚未仔細思考罪狀為何。
突然門開了,一位英國大叔進門便盯著我,我也盯著他,都不像表演者。我禮貌性的先開口,問起日期地點,他翻了翻手冊,大叫一聲,此時碰巧一個狀似學電腦資訊的印度學生走進來(不管印度人學什麼,看起來電腦都很強的樣子),那聲大喊像個左右括弧,把我們三人包起來,自此陷入同一個困境,可能還得在後頭註解一字:蠢。原來該場表演在腳程10分鐘外的另一音樂廳,在懊惱自己粗心的同時,也慶幸老天爺沒有偏心,不只讓我一人犯蠢。不相識的三人,因為愚蠢成為命運共同體,便默契十足的一同趕路。
坐定位後,表演恰好開始,鬆了一口氣,環視周圍的觀眾,非白髮蒼蒼,即頂上斑駁,我大概是全場稚嫩的首席代表。恩,我喜歡這種場合,也更愛古典樂了。
第一首曲子Sonata I in G, for cello and continuo (c.1689)奏完後,一陣腳步聲從後頭入口傳開,雖細小瑣碎,在整間安靜無聲的廳堂,卻相對清晰可辨,持續了一陣子仍未停,連演奏者都停下等待這位聽眾入座,全場一半的人忍不住回頭使眼色。又是一位印度年輕人,(但這位電腦看起來不強,浪子的成分稍多),動作緩慢的找座位,禮貌上,遲到者理應安靜迅速的坐在最後排,而非如他老大似的東挑西選。我依稀聽見坐我左邊,杵著拐杖的英國老先生,忍不住低聲促喊「sit down」,同時還想保持紳士姿態,便壓低了音量,雖我猜,他是很想用力把拐杖往那印度瀟灑少年郎的身上戳去。
演奏當中,17世紀的大提琴拉著17世紀的曲子,很不可思議,也異常動人,我瞧見數名聽眾悄悄拭淚,自己也一度瀕臨潰堤邊緣,不是感傷,是很少人現場能不被創作的力量說服。幾百年了,人心其實還是一樣,想的事情也沒什麼不同。巴哈想說的,蕭邦想說的,透過音符,不用言語,我們真的能懂。
表演結束,隨著聽眾步出音樂廳,兩位英國老紳士談論著那位打擾演奏的年輕人,語氣顯得無奈,話鋒一轉,聊到音樂本身,正巧踏出戶外,一道陽光劃破烏雲,在地上劃出數條金黃色的線,形狀像極了樂譜,或大提琴的弦。其中一位老紳士,就著音樂會的餘韻,連聲道了幾次:
「wonderful, so wonderful」。
就在此時,他們在我眼中,竟年輕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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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開頭是我很喜歡的一首蕭邦夜曲第二號降E大調,由李雲迪演奏,第一次聽時,不小心落下淚來。
4 comments:
聽過顧爾德嗎?
巴哈: 郭德堡變奏曲(完整版):
http://video.google.com/videoplay?docid=-6984208089899995423#
看這位大叔整個人很忙的樣子,十分有趣又吸引人呢~
你好,我也是爱大的学生,请问可否告知音乐会的具体时间和地点,非常感谢啦:)
-- Jessie
謝謝你leeyeh,很長又好聽,寫報告時我就這樣開著來聽。
to Jessie
http://www.ed.ac.uk/schools-departments/arts-culture-environment/music/news-events/uni-concert-series
thanks a lot!
-- Jess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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