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March 05, 2011

一天的冠軍

最近愛丁堡的天氣很奇怪,每天都出太陽。天也亮得越來越早,一早起床,陽光曬在臉上,望著窗外晴空萬里,套上布鞋,抓起球桿,很自然往附近的一大片公園草地走去。隔了一個冬天,揮桿姿勢也跟著冬眠似的,有點僵硬。

國外的這幾年,我早已習慣獨自打球,陪伴我的不再是叔叔、堂弟,或桿娣,而是耳機。愛丁堡風大,空氣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冷靜,不戴耳機的時候,便聽風的歌,聞草的氣息。

老實說,高中剛學打球的時候,非常不喜歡這運動,在教練面前扭腰擺臀,調整姿勢,到定位後又得僵著不動很久,常常弄得腰痠背痛,儘管教練常說,『撐住不要動,身體才會記住這個好的揮桿姿勢。』即使我從來就不認為腦袋曾真正記住任何標準姿勢,不過,身體確實記得。

難道這就叫作手感嗎?

一直以來都相信手感這回事,反應在各式球類運動上。我的手感一直都不錯,走巧勁、走精準路線。以至於撞球、高爾夫、籃球投籃、桌球、保齡球都打得還算可以,準度一直是我強項。可能是天生,也有可能是後天練習,大概跟我偏執個性有關。一旦想打得好,就三不五時拼命練習,有時候執著到,未達練習設定目標,就不回家的地步。

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好笑,曾經規定自己撞進200顆球才能回家;也曾強迫自己在練習場,用七號鐵桿開出100次超過150碼才准離開;或是打籃球時,常常規定罰球連進10球才結束,曾經站在罰球線超過3個小時,不停的投籃,投到連九顆進,最後一顆沒進又重來是家常便飯,最高曾創下一口氣連續罰進37球的紀錄,真的有點強迫症的傾向。『又不是要當職業選手,何必這麼認真呢?』常常心裡這樣想。

一旦想作好的事,我不太考慮利害因素,就是會這麼投入,甚至癡狂。


與台灣高球一哥林文堂合照

以至於我一直以來都很崇拜那些運動員,如Tiger Woods,如Jordan和Kobe,如曾雅妮。他們都是追求極致,想做到最好的瘋子,不顧一切,台灣網路界流傳的一句話,「認真就輸了」,在他們身上完全不適用。他們每一個人不只認真,還認真到有點偏執,他們不但很少輸,還贏。我發現當我有這種偏執傾向的時候,很少達不到目標。也是這樣,讓我更崇拜他們、更信奉這條簡單卻難實踐的道理。

記得去年冬天來臨前,我獨自在Meadows打球,一位巴西大叔跑過來跟我說,要不要單挑,小九洞打兩輪,共十八洞。外表溫和,內心好勝的我,當年在台灣撞球場,挑桿一向來者不拒,對這種踢館場面也算是看得不少,當然一口答應。

巴西大叔姿勢看似拙劣,控球倒是意外精準犀利,那天狀況很好的我,洞洞幾乎都拿標準桿(par),還是跟他呈現拉鋸,打完18洞,桿數竟然持平,便打延長驟死賽,第19洞誰桿數低便獲勝。原本開打時,不好意思太認真的我,慢慢殺氣盡出,驟死賽時,早已是殺紅了眼,專注到像是贏了就有百萬美元獎金那樣,最後,我靠著較好的開球,拿下標準桿,巴西大叔則開偏了,多打一桿。我們握手時,他不停重覆說著,it's a good game, it's a good game。當時浮現腦海的,竟是學球時,教練逼我把身體僵住數分鐘的那些上桿姿勢。

它們全部回來了。

或者說,其實它們從來沒離開身體過,只是現在腦袋也記住了。

看到曾雅妮拿到球后頭銜說的話,讓我想到幾年前在緯來體育台看到她打撞球的畫面。當時就很喜歡她正面大方的心態,雖沒想到她的世界第一來得那麼快。還記得她邊打撞球邊說,『我喜歡打撞球,因為我手感很好,但我的最愛,還是高爾夫。』想著她當時說的話,想著當時我打敗巴西大叔成為一日冠軍的畫面,想著她拿到球后說的話:我不要只當一天的冠軍。

站在球場中間的我,想著這句話,數了數口袋的球,便決定,沒揮完100球,就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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