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路過一家Fish&Chips,臨時嘴饞便走進窄小的店面,正準備點漢堡時,發現身無分文,老闆又不收debit卡,在英國不收卡的店很少,都是外來移民如中國人、義大利人、印度人開的店,這家的老闆則是土耳其來的大叔。
聽到我說沒現金,非常積極的說:My friend, there's hole-in-the-wall opposite the street. Go there and come back soon. 原本就懶得提款的我,加上被如此指使,便有種想出門就落跑的打算。過了街回頭看,老闆竟然跑出店門口看著我,似乎看穿我心思似的。心一軟,念頭一轉,提了錢便乖乖回店裡。土耳其大叔見我進門,滿意的說了句:Welcome back, my friend.
畢竟我才認識他一分鐘,my friend只是他的口頭禪,一如在台灣買美而美早餐時,大嬸都喊我帥哥如出一轍,他們對「朋友」和「帥哥」的定義,實在比我寬鬆許多。讓我不禁想到【阿飛正傳】裡張國榮對張曼玉說的,『我們是一分鐘的朋友』。
看著菜單,點了漢堡和薯條外帶,店裡只有我一個客人的緣故,或老闆本身話很多,不斷用帶著濃厚地中海口音跟我聊天,原本無閒聊興致,皆簡短回答打發他的問題,但他得知我在愛丁堡大學讀書,正在拍紀錄片,並來自台灣,便直說you must be a clever guy!還不斷推薦我去伊斯坦堡,說那裡色彩濃郁,異國風情十足,有無限題材供我拍。
土耳其大叔的客套恭維雖讓我聽得很爽,不過看著他只顧跟我聊天,不免擔心其身後正炸著的薯條和正煎著的漢堡肉,心裡為他們倆的處境感到焦慮,拜託別炸糊了,或煎焦了。我問他是否喜歡愛丁堡,大叔搖搖頭,我追問,那為何還在這,他突然面色凝重,開始聊起自己。
原來兩年前,大叔還在土耳其時,愛上了一個脫衣舞孃,她來自蘇格蘭,大叔談到她時的神色,簡直如炸魚炸薯條的油光般閃亮,於是,他為愛走天涯,來到了愛丁堡,不過,之後因為文化差異以及個性不合,那女人離開了他,身在異鄉,沒有了愛人,只剩這間店陪著他。
接著他開始談論如何不喜歡英國,他說,這裡跟土耳其相反,沒有對人的尊重,這裡的外國人都不被尊重;在他的家,土耳其男人跟外國人打架,當地人會保護外國人,因為他們是客人。
We respect guests, not like here they call us fucking foreigners.
他店門口的落地窗被砸過好幾次,因為英國人喝醉就變得瘋狂,變得完全不尊重他人。講著講著還把他右手掌秀給我看,長長一條疤痕,是當初十個醉漢在門口打一個瘦弱的少年,土耳其大叔看不下去,衝出門外幫少年反擊,加入鬥毆行列。
大叔邊講邊將做好的薯條與漢堡打包。付了錢,從土耳其大叔手中,接過裝有我晚餐的塑膠袋,同時也接過一個平凡人的不平凡故事。轉身離開前,耳邊又聽到大叔對我喊了句See you next time, my friend.
不知為何,當下我突然覺得,那句my friend聽起來,再誠懇不過了。
2 comments:
我喜歡你的文章.
很有身歷其境的感覺.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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