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向是個好睡的人,也總是一覺到底。很久很久沒失眠了,而前晚躺在床上、闔眼前,不知為何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可能會失眠。雖然後來我還是睡著了,沒有太多的掙扎,但那個念頭像顆種子,墜入原本平靜無紋的腦海,泛起些微波紋。
我一向相信心理影響生理,也篤信相由心生。睡不著的念頭像顆膠囊,隨著時間緩慢的在意識中溶解開來,清晨四點,如同藥效發作般,我猛然驚醒,雙眼未完全睜開前,雙耳先聽到洗手檯附近,水滴如秒針規律的滴答,躺在床的邊陲發呆,任憑時間如水滴般流逝。約莫過了水滴積滿一碗維力炸醬麵的時間,我才從被催眠似的空白中回神,便起身把右邊的水龍頭開關扭緊,同時發現一個事實-那個睡不著的念頭、那個種子、那個自我贈送的詛咒,成真了。此刻的我,不知該為自己的預言成真感到開心,或為睡不著而感到難過。
我一向不甘寂寞,也樂於從反面解讀事物。正式成為被失眠當作名詞修飾的人之後,我仔細回想最近的生活,假如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那每個失眠人的心中,肯定都有個揮之不去的念頭。不知為何,我慢慢在腦中回憶留學的點滴,好的壞的都有。
霎時,耳邊持續響著的水滴聲消失了,我倒是全身都跳進意識的河流中,用瓊瑤的講法,在回憶裡泅泳。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老,失去好多,很多事還沒做,我不是普魯斯特,卻也莫名其妙的追憶起似水年華。想著想著才發現,原來,生活的當下傾向於平淡無味,如小津安二郎的電影,如白開水的恬淡;總是在回憶起來的時候,才充滿滋味。
人生就像一杯茶,是會回甘的。
我一向喜歡短話長說,也過於善感多愁。坐到電腦前,開始在部落格打起字。我想起佐藤津子說過的一句話,『真正的平靜安穩是,在一個波濤洶湧的河道裡,很多的水,但依然覺得很安心。』而失眠的我,在回憶的長河裡泅泳的我,又突然聽到滴答的聲音。後來我才發現,一直沒關緊的,是左邊的水龍頭。
我卻一廂情願的相信是右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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