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December 16, 2012

【我們最後的留學時光】公視版預告



"留學生是什麼? 留學生活又是什麼模樣?留學生活的最後時光,有如論文的最後一章,最短卻最難寫。兩個留學生,一個還未畢業即找到工作;另一個想留下找工作,但現實往往跟當初想的都不太一­樣..

本片紀錄留學生在畢業之時,常會遇到的抉擇:留下來,還是回台灣?決定了之後呢?藉由階段不同、個性不同的兩位留學生,訴說一段海外學子都心有同感的故事。"


接到消息,公視終於要首播我的短片作品【我們最後的留學時光】,恰好是耶誕節當天12/25晚上10點,公視13頻道。必須坦誠的是,拍這片時的自己,想表達的太多,影像說故事的能力卻太少,不過可以肯定的是,拍片的當下,十分坦誠。

最後要感謝兩位主角的幫忙,沒有她們就沒有這部短片。最後請觀賞公視版本的一分鐘預告,有空的話,不妨幫忙分享、或在FB粉絲頁按個讚,無論你有沒有留過學,卻一定畢過業,那種徬徨的心情應該是不分何時何地的,感謝。


【我們最後的留學時光】

主角: 高詩涵|王瑄

導演/攝影/剪接: 林佑學
聲音設計: Evan Holm
配樂: Tim Du Feu
海報設計: 黃毓喬

Facebook官網

Friday, November 16, 2012

【Takeaway】預告片花




本不想宣傳的,賈樟柯的一句話點醒我,「短片是練習,自覺拍得不滿意,還是要發表,對未來的拍片經驗一定會有益處的。」

再加上英國製片Grant不厭其煩的電郵,視訊中的語重心長,希望我在宣傳上盡點心。在他眼裡,我大概像是上完廁所,卻不沖水的小便客吧!

於是我希望大家能花一分鐘的時間,看看我最新短片作品Takeaway的預告,故事很簡單,外賣司機的一天生活,表面上是紀錄片,但我選擇用故事片的拍法,試圖呈現日常生活中,吉光片羽的詩意。

這樣的嘗試,著重電影感的畫面,音樂營造的氛圍,卻也讓人物塑造和敘事上,略顯薄弱。也因為如此,我總覺得,這部片更適合大螢幕,而非電腦電視。

能把腦中的概念世界用影像實現,於我已是種奇蹟,只求拍部自己滿意作品的那天,不會太遠。


Takeaway官網

Wednesday, October 31, 2012

愛丁堡電影節隨筆






【原文刊載於cue電影生活誌】

今年第66屆的愛丁堡國際電影節(Edinburgh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從620日至71日,展開為期12天的影展活動,預計121支來自55個國家的全新長片,加上數個短片單元,會在影展期間放映。歷史悠久的愛丁堡電影節,與威尼斯和坎城皆屬世界級的老牌影展,也是在英國所舉辦的第一個國際影展,不過與前兩者不同的是,愛丁堡電影節偏向鼓勵獨立電影和挖掘影壇新銳,整體規模也不大,但有獨特的人文氣息。今年影展的開幕片Killer Joe,是The Exorcist》(大法師)導演William Friedkin的最新黑色喜劇作品,由馬修麥康納主演;而皮克斯的最新動畫《Brave》(勇敢傳說),因以蘇格蘭作為故事背景,則擔任影展的閉幕片。此屆愛丁堡電影節,與以往相較,多了點變革:換了新任的藝術總監Christ Fujiwara、同時也把取消的紅地毯恢復舉辦、在國際長片競賽以及英國最佳長片競賽Michael Powell獎的兩個單元,皆第一次開放紀錄片參加,與劇情長片一同競爭獎項,可見紀錄片受到重視的程度,與日俱增。




The Edinburgh Pitch

因為短片作品在愛丁堡電影節首映的關係,我有幸受邀參加一系列的影展活動與放映。第一個官方活動為The Edinburgh Pitch,也就是紀錄長片的提案大會,為蘇格蘭規模最大也是唯一的紀錄片提案大會,共有來自世界各地的11支長片參加,期望能得到投資。活動為期一整天,並開放觀眾列席旁觀,評審團多來自歐美各國的電視台代表,有英國BBC、美國的ITVS、法國的ARTE、荷蘭的IDFA、芬蘭的YLE等,在聽取各長片導演或製片輪流各7分鐘的提案,以及預告片花放映後,評審們再決定是否有投資的可能性,每部片的製作預算從10萬英鎊到最高30萬英鎊不等,約為新台幣500萬至1500萬上下,以紀錄片的標準來說,預算不低。現場氣氛輕鬆不失專業,最受注目的片子為Fatherland》,內容講述葉門蘇格蘭混血女導演Sara Ishaq自己和父親的故事,影片概念不僅層次豐富,從性別角色、身分認同、文化差異、再到父女價值觀的衝突,最後以葉門革命作為背景,在嚴肅議題之下,卻不乏引人發笑的幽默感在其中,獲得在場評審的一致好評。對於電影工作者來說,參加影展除了看片之外,能參與此類業界活動,觀摩其他電影創作者爭取資金的過程,以及觀察投資方的觀點和創投考量,確實能學習到很多。


Opening Night

接著電影節開幕首映,選在愛丁堡頗富盛名的Festival Theatre舉辦,約下午四點左右,媒體工作者已陸續等候在門口紅地毯側邊的拍照區,雖主辦單位恢復紅地毯的立意良善,但實際前來的明星,無論知名度或氣勢,都些許令人失望。主要聚焦的出席名人,有執導過《大法師》同時也是開幕片Killer Joe》導演的William Friedkin,和主要女演員Gina Gershon,她演過《變臉》和《P.S. I Love You》,以及受邀評審團的成員,分別為英國老牌演員Jim Broadbent,他出演過的電影無數,包括《紅磨坊》、《Hot Fuzz》、《哈利波特》、《紐約黑幫》等,本人就像英國鄰家老先生一般,親和力十足;還有美國演員Elliott Gould,他在《瞞天過海》系列電影裡扮演的前任賭場大亨,至今仍令人印象深刻。

在開幕片Killer Joe》首映之前,影展藝術總監Christ Fujiwara先簡短官方發言,伴隨導演和演員的簡短致詞,有趣的小插曲是,演員Gina Gershon在戲中有場頗富爭議性的演出,而導演開玩笑說她的未婚夫也在現場,而他還沒看過電影,希望他看完後不會想取消婚約。放映過程不時傳出笑聲,不過在最後片段部分,因為畫面充滿暴力,特別是凌虐女人的戲,讓人看得坐立難安,在我座位右邊的瑞典女導演Maja Borg(此次長片處女作Future My Love入圍最佳英國電影Michael Powell大獎)因受不了爭議性的橋段,索性看到一半便把眼鏡摘下,最後甚至和製片憤然離席。結束之後,掌聲沒有想像中的熱烈,不知是因為Killer Joe》娛樂成分過於濃厚,卻缺乏影展開幕片應有的藝術分量,還是因為歐洲女權主義盛行,爭議片段不討好該些觀眾的緣故。

首映結束後,開幕晚宴(Opening Night Gala)的地點十分特別,在蘇格蘭國家博物館內舉行,從晚上8點半到午夜12點為止,受邀賓客的著裝標準(dress code)是黑色領結或領帶。現場除了提供免費的飲品外,還有現場樂團表演,大概就像是許多電影中盛裝打扮、人手一杯香檳的社交場合那樣,是非常好建立關係、親自跟名人交談的時候,在場的都是導演、製片或演員,當下有種電影人大團圓的歡樂氣氛,原來影展除了看電影之外,跑趴也是不可或缺的元素。

Screening and event

開幕之夜後,便是所有參賽影片或觀摩影片的公開放映,除了首映的Festival Theatre之外,總計在三個電影院FilmhouseCameoCineworld從早到晚、全天候放映各式長片短片。較受注目的片單,大致為美國導演Richard LedesFRED》、Nathan SilverEXIT ELENA》,中國導演盧晟的《這裡,那裡》(HERE, THERE),以及菲律賓新浪潮電影等。值得一提的是,陳可辛導演的《武俠》也獲邀在「Director’s Showcase」單元裡播映,而唯一獲邀的台灣電影,為陳映蓉導演的騷人》,入選於「New Perspectives」單元。

而此次愛丁堡電影節除了影片放映之外,還有許多座談活動,有機會與知名電影人面對面談論各種電影議題。比如一向十分支持獨立電影和愛丁堡電影節,甚至連續幾年都自掏腰包贊助影展的蒂妲‧絲雲頓(Tilda Swinton),為了表達支持,也親自前往現場和媒體見面,身為蘇格蘭人的她,早期在開始投身電影事業之前,就曾在Traverse Theatre工作過,此屆的愛丁堡電影節就把大會總部設在Traverse Theatre中,也讓她倍感親切。也許是因為欣賞外型和她都兼具陽剛陰柔氣質的瑞典新銳導演Maja Borg,在媒體拍照時間,便拉著她一起拍照,讓Maja受寵若驚!此外,曾拍出9小時紀錄片巨作鐵西區》的中國紀錄片導演王兵,對中國國內觀眾來說可能是個陌生的名字,但在歐洲各大電影節,卻是個熟客,此次影展高規格禮遇,特別推出與王兵對談的大師課程(Master Class),現場他透過翻譯,大方分享他的拍片心得,此次也帶作品夾邊溝》(The Ditch)來影展放映。




除了各種關於電影的座談之外,每天傍晚都有「Networking Drinks」的活動,顧名思義,就是在活動總部Traverse Theatre的酒吧中,安排電影工作者一起喝杯酒,互相交流認識(在英國酒吧喝酒是最正常的社交方式,好比在台灣去KTV唱歌一樣正常)。還有一晚是特別安排的「Ceilidh之夜」,也就是蘇格蘭傳統舞蹈Ceilidh,一般男生得穿蘇格蘭裙(kilt)參與,而晚會也提供蘇格蘭傳統食物羊雜碎(Haggis),以及蘇格蘭威士忌供品嘗,也因此,電影節不時也流露著濃濃的蘇格蘭風情。

這次參與的愛丁堡國際電影節,雖然不像其他大型影展的明星如雲,但其平易近人以及充滿人文色彩的特質,讓整體的商業氣息,不那麼的濃厚,即使近年來的愛丁堡電影節,選片方向逐漸有越來越往主流靠攏的趨勢,從開閉幕片Killer Joe》和皮克斯動畫《Brave》的選擇,可看出些端倪,不過整體氣氛仍舊是充滿活力,各種長短片幾乎都是新銳創作者的面孔,或是獨立電影的佼佼者。這對於純粹喜愛電影本身的觀眾來說,其實是非常興奮的事情。期許來年的愛丁堡電影節,能秉持鼓勵新秀和獨立電影的精神,為世界電影產業持續注入更多的能量與新意。


Friday, October 05, 2012

青春雖走,荷爾蒙猶在


回台灣無所事事晃蕩一陣子,才發現,閒下來的人生一點都不快樂,餐餐美食也無法彌補心靈上的空洞,補到的只有肚子和手臂上的肥油。

感謝四面八方的祝福,為表感激之意,獻上剛剪好很矬的國大兵頭娛樂大家。其實自己不喜歡慶祝生日,總覺年華不在。昨天波蘭好友薇若妮卡告訴我:"你是個很有天賦才華的人,所以我只想祝你擁有一點點好運。重要的是,身邊總是有關心你的人們,且每天找到理由讓自己微笑。"

青春雖走,荷爾蒙猶在。很多事情都未隨年紀增長而平息下來,如對運動的渴望、事業的熱愛,珍惜和家人朋友相聚的時光,也明白長大就不能只看到自己,帶給其他人快樂,很多時候比自己快樂,還要快樂。

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了,身邊確實有很多人關心和幫助,希望自己還能一直用正面陽光的態度面對人生,面對自己,並把這股力量帶給其他人!

這是我三十歲後最大的願望。



Sunday, August 26, 2012

尼爾蓋曼的演講-make good art




每個想從事、正從事藝術創意的人,都值得仔細觀看的演講,Neil Gaiman充滿機智的幽默言談,讓人在發笑之外,卻也格外鏗鏘有力,擲地有聲。人生一定都會有不順遂的時候,但如同村上春樹引述一位馬拉松跑者的話:身體的痛苦是難免的,但心靈上的折磨卻是自己能夠選擇的(Pain is inevitable, suffering is optional)。

身為藝術創作者很幸運,無論如何痛苦,即使一無所有,只要願意,那些磨難都可以透過創作成為美麗的東西,也就是,藝術作品。




翻譯:洪曉慧
編輯:朱學恆
簡繁轉換:洪曉慧
後製:洪曉慧
字幕影片後制:謝旻均

關於這場演講(來源World News.com
尼爾.蓋曼為2012年藝術大學畢業生所做的演講為2012年最佳畢業演講之一。這是每一位藝術家及有志於創作和希望成功者都該看的影片。他勉勵畢業生創作美妙的藝術。

關於尼爾.蓋曼(來源Wikipedia
尼爾.蓋曼(生於1960年11月10日)是英國長短篇小說、漫畫、圖像小說、劇本和電影創作者。他的著名作品包括《睡魔》系列漫畫及《星塵》、《美國眾神》、《第十四道門》、《墓園裡的男孩》等小說。他曾榮獲無數獎項,包括雨果獎、星雲獎、史鐸克獎、紐伯瑞兒童文學獎和卡內基文學獎。他是首位以同一部作品榮獲紐伯瑞兒童文學獎及卡內基文學獎的作家。


謝謝。(笑聲)

我從未預期過自己有機會為高等學府的畢業生提供建議;我不曾於任何高等學府畢業,甚至不曾唸過任何一所。當我意識到實現成為作家這個畢生夢想前,還有不只四年的制式教育等著我時,我迫不及待地逃離學校。我踏入社會,開始寫作生涯。累積許多寫作經驗後,我成為更優秀的作家;我繼續在創作的道路上前進。一路以來,人們似乎並不在意這些故事全是我鬼扯的(笑聲)。他們只是閱讀我的作品,花錢買書;或不花錢白看(笑聲)。經常有人委託我為他們創作不同的作品,這讓我興起對高等教育的尊重和喜愛,那是我唸過大學的朋友和家人們很久以前就完成的教育。

回首過往,我擁有過精彩的人生歷程。我不確定是否能稱它為一份事業,因為所謂事業,意味著我曾經做過某種生涯規劃,但我不曾做過。最接近生涯規劃的作為是,我15歲時列了一張表,寫下我想做的每一件事:我想創作成人小說、兒童讀物、漫畫、電影、錄製有聲書、為《神秘博士》(著名科幻影集)撰寫故事情節等等。但我不曾做過任何生涯規劃,我只是逐一完成列表上的夢想。所以,我想告訴大家所有我希望自己一開始就瞭解的事;回想起來,其中有幾件事確實是我一開始就瞭解的。我也想提供大家我所知最好的建議,但我本身卻完全沒做到。(笑聲)

第一點是,當你開始邁向藝術生涯時,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這是一件好事。有些人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知道其中的規則,知道什麼可行或不可行;但你不知道,你也最好不知道。藝術領域中是否可行的規則,是那些不曾嘗試跨越自己本身可能性邊界者所制定的;但你們可以大膽嘗試。如果你不知道一件事是否可行,做起來會更容易,因為之前不曾有人嘗試過,所以不存在讓人駐足不前的規則。(笑聲)(歡呼聲)(掌聲)

第二點,如果你對自己想做什麼已經有了想法,知道自己打算做什麼,只要勇於嘗試即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有時情況或許比你想像中容易得多。因為在你達成夢想之前,往往必須先做一些嘗試。我想創作漫畫、小說、故事和電影,所以我先成為一名記者,因為記者能不斷地提問,用最直接的方式瞭解世界如何運作。此外,要達成這些夢想,我必須寫作,而且文筆要好。我藉由這份職業學習寫作,無論是經濟議題或平凡的瑣事;有時得在惡劣的環境中寫作,有時得趕稿。

有時達成夢想的途徑十分明確,有時則很難確定自己是否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因為你必須在夢想和現實間取得平衡。你得養活自己、付帳單、找工作、解決所有面臨的問題。我的因應之道是,想像我希望達成的目標-成為一位作家,主要是寫小說;創作美妙的文字、漫畫,創作精彩的戲劇-勉勵自己在夢想的道路上堅持下去。想像那是一座山,一座位於遠處的山,那就是我的目標。我知道,只要以堅定的步伐朝那座山邁進,就能達成目標。當我不確定該怎麼做時,就停下腳步,思考這麼做會使我朝著那座山邁進,還是會使我遠離那座山。

我拒絕了雜誌編輯的工作-一份薪水合理、適合我的工作。因為我知道,雖然那份工作很吸引人,但對我來說,它會使我與那座山漸行漸遠。如果早點遇上那份工作機會,或許我會接受,因為對當時的我來說,那份工作仍能使我朝那座山邁進。我藉由寫作學習寫作,我願意嘗試任何能帶給我冒險感覺的事。當某件事讓我感覺僅像是一份工作時,我就罷手。這意味著人生不該令人感覺僅像是一份工作。

第三點,當你展開人生旅程時,也得學習處理失敗問題。你必須以堅強的心志,接受並非所有計畫都能成功的事實。從事自由職業、藝術工作,有時就像在荒島上扔出瓶中信,希望有人會發現你扔出的瓶子,打開它、閱讀其中的訊息、在瓶中放入某些你期待的回應:欣賞、委託、金錢或喜愛。你必須接受或許送出了千百條訊息,卻得不到任何回應的事實。失敗的困境包括沮喪、失望和渴求;你希望立即得到回應,卻無法如願以償。

我的第一本著作-一本以賺錢為目的而寫的傳記報導,光是預付版稅就足以讓我買一台電動打字機-本來應該是一本暢銷書,應該能讓我大賺一筆,如果在第一版售罄、第二版印刷前出版社沒有遭受強制破產處分的話;還有在我收到版稅前。我應該能大賺一筆才是。我一笑置之;至少我還擁有一台電動打字機和足以支付幾個月房租的錢。於是我決定,今後我會盡量試著不只是為了賺錢而寫書,若是如此,當我賺不到錢時,將一無所獲;如果我創作令自己驕傲的作品,就算賺不到錢,至少我還擁有足以自豪的作品。

有時我會忘了這個原則,每當發生這種情形時,上天就會狠狠給我一頓教訓,提醒我這件事。我不清楚除了我以外,別人是否也有同樣的經驗,但確實如此。只要我單純為了錢而做某件事,除了痛苦的經歷外,往往一無所獲;很多時候我也拿不到錢(笑聲)。那些我因為感興趣而做、為了實現夢想而做的事從未令我失望過,我也不曾後悔將時間花在那些事上。

失敗是個很難處理的問題,成功則是更難處理的問題,因為沒有人會向你提出警告。任何形式、即使是微不足道的成功,帶來的第一個問題是-我無法避免地確信這全是一時僥倖,人們隨時都可能揭穿我的真面目(笑聲)(掌聲)。這就是所謂的冒充者症候群(Imposter Syndrome),某種我妻子Amanda稱之為「造假警察」的東西(笑聲)。

在我的想像中,我確信總有一天,我會聽見有人敲門-一名手中拿著筆記板的男子。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拿著筆記板,但在我的想像中(笑聲),他總是拿著筆記板。他會出現在門口,告訴我一切都已結束,他們逮到了我,現在我不得不去找一份真正的工作,一份不包括編故事、寫故事、閱讀我想讀的書的工作。我只能默默地離開,找一份工作。從此,我必須早起上班、打上領帶,再也沒機會寫任何故事。

成功也會帶來問題;確實如此。幸運的話,你們將會體驗到這一點。到那時,你無法再對任何事都來者不拒,因為此時,你扔進海裡的瓶子全都漂了回來,你必須學會說「不」。我觀察我的同輩、我的朋友和一些比我年長的人,目睹其中一些人過著悲慘的人生,聆聽他們訴說,他們已不再盼望能過一種做自己想做的事的生活,因為現在他們每個月必須賺一定數量的錢,才能維持目前的生活方式。他們無法做自己重視及真正想做的事,這似乎跟失敗的處境一樣悲慘。

接下來,成功最大的問題在於-這個世界似乎不懷好意地阻撓你進行的工作,因為你已經獲得成功。某天,當我抬頭審視時,發現回覆電子郵件已成了我的正職,寫作反而成了業餘嗜好,於是我開始減少回覆電子郵件,欣慰地發現寫作時間變多了。

第四點,我希望你們犯錯。如果你犯了錯,代表你做了某些嘗試。錯誤本身也能帶來很大幫助。我曾經在一封信中拼錯了Caroline這個字,將a和o的位置弄反了;然後我想,「Coraline似乎也能當作一個名字。」(笑聲)

記住,無論你唸的是什麼科系,無論你將成為音樂家、攝影師、美術家、漫畫家、作家、舞者、歌手、設計師;無論你從事什麼行業,都擁有一樣獨一無二的東西,那就是創作藝術的能力。對於我和許多我認識的人來說,那是一項救贖,最終的救贖,它能陪伴你度過人生的順境與逆境。有時人生充滿艱辛,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生活、愛情、事業、友誼、健康和任何方面都可能出問題。當你遇上困境時,這就是你應該做的事-創作美妙的藝術。我是說真的(笑聲)。丈夫被某個政客拐跑了?創作美妙的藝術(笑聲)。腿斷了、還被突變的巨蟒吃了?(笑聲)創作美妙的藝術(笑聲)。國稅局找你麻煩?創作美妙的藝術(笑聲)。貓爆炸了?創作美妙的藝術(笑聲)。有人在網路上批評你做的事愚蠢、邪惡或了無新意?創作美妙的藝術。或許情況會不知何故地好轉,時間終究會撫平所有傷痛,這都無所謂;做你最拿手的事,創作美妙的藝術。遭遇逆境時請這麼做,處於順境時也一樣。

第五點,當你這麼做時,請創作屬於自己的藝術;創作只有你能做的東西。這份熱情往往從模仿開始,這不是什麼壞事。大多數人往往在模仿許多人後,才找到屬於自己的聲音。但唯獨你擁有、其它人無法擁有的東西,就是你自己。你的聲音、你的心靈、你的故事、你的觀點。因此,以你獨有的方式,去寫、去畫、去創造、去演出、去跳舞、去生活。想像在某個時刻-只是做個假設-你赤裸裸地走在大街上,將心靈、思想、內心的一切都暴露在外,盡情展現自我;在那一刻,你或許才開始步上正軌。

我曾經獲得的最大成就,往往是我最沒自信的作品;那些我確信絕不會受歡迎的故事,或極可能遭受尷尬的失敗、讓人們聚在一起批評到世界末日的故事(笑聲)。這些作品都有一個共同點:回首過往,人們試著解釋為什麼這些作品會如此成功,當我創作它們時,並未預期會獲得這樣的成果;我依然不知道其中原因。完成你已知會成功的事有什麼樂趣?有時,我的努力確實一無所獲。我寫的故事有些不曾再版,其中一些甚至不曾出版,但我從它們身上學到的就跟那些成功作品一樣多。

好,第六點,我想分享一些從事自由職業的秘訣。秘訣總是有益的,對任何計劃為大眾創作藝術、或進入任何自由職業領域的人來說十分有用。這是我從漫畫生涯中獲得的經驗,但也適用於其他領域,那就是:人們獲得工作的原因是-莫名其妙地,他們就被雇用了(笑聲)。以我本身為例,我曾經做過一些在這個年代很容易調查、會讓我惹上麻煩的事。當我踏入社會時,網路尚未興起,我採取一種看似合理的求職策略:當編輯詢問我曾經在哪裡工作過時,我撒了謊(笑聲)。我列出一些聽起來合理的雜誌社,展現出信心十足的模樣,於是得到了那份工作(笑聲)(歡呼聲)(掌聲)。為了保住面子,我只好為每一本幫助我得到第一份工作的雜誌社寫了些文章(笑聲)。所以事實上我並沒有撒謊,只是循序漸進地挑戰而已(笑聲)。總之,找到工作就是達到目的了。

但人們紛紛投入自由職業領域。在當今世界裡,從事自由職業者越來越多,原因在於他們的作品優秀、在於他們容易相處、在於他們能準時交稿。你甚至不需要同時擁有這三項優勢,只要擁有其中兩項即可(笑聲)。人們會容忍你多麼難相處;只要你的作品優秀、準時交稿(笑聲)(掌聲)。人們會原諒你拖稿;如果你的作品優秀、性格討喜(笑聲)。你不需要跟別人一樣才華洋溢;如果你能準時交稿、討人喜歡。(笑聲)(歡呼聲)(掌聲)

當我接受這場演講邀請時,我開始回想這些年來聽過的最好建議,然後我意識到,事實上我並沒有遵從那項建議。那是來自史蒂芬.金的建議,當20年前我創作的漫畫《睡魔》開始爆紅時(掌聲)。喔,謝謝(掌聲)。我創作了一部人們喜愛及重視的漫畫;史蒂芬.金喜歡《睡魔》及我和Terry Pratchett合著的小說《好預兆》。他目睹這部漫畫造成的瘋狂、索取簽名的長列隊伍等等。他給我的建議是,「這相當棒,你應該樂在其中。」但我沒有;我忽視了曾經聽過最好的建議。相反地,我老是憂心忡忡;擔心下一次截稿日、煩惱下一個點子、憂心接下來的故事內容。之後的14、15年期間,我腦海裡總是不停地思索、考量創作內容;我並沒有停下腳步,環顧四周,體會這個過程確實非常有趣。我希望當時能更享受這個過程。這是一趟美妙的旅程,但我錯過了某些部分,因為我太杞人憂天;擔心出差錯、煩惱接下來的故事情節,而無法享受這個過程。我想,這是對我來說最艱難的一課:敞開心胸,享受人生旅程,因為它會將你帶往一些美妙且意想不到的地方。對我來說,今天來到這裡,站在這個講台上,正是來到其中一處美妙之地,我十分樂在其中(掌聲)。老實說,我把這句話放在括弧裡,以防萬一我無法樂在其中,就略過不提(笑聲)。

今天所有的畢業生,祝你們好運。運氣十分有用。通常你會發現,越是努力工作、越是運用智慧工作,就會越幸運。但很多事都得靠運氣,它確實能帶來幫助。

我們正處於一個過渡的世界。如果你投入任何一種藝術領域,因為傳遞作品的本質已發生變化,創作者展現自己作品的模式也逐漸改變,他們在創作的同時,餬口謀生的方式全都隨之改變。我曾經和位於出版業食物鏈頂端的人談過,也曾和書商及音樂界等所有領域的人談過,沒人知道兩年後會是什麼情形,更別提十年後了。人們於上世紀建立的行銷管道或出版通路已發生改變,對視覺藝術家、音樂家和各類創意工作者來說皆是如此。一方面來說,這是一項威脅;另一方面來說,則是極大的解放。

我們目前認為如何讓你的作品和表現呈現在大眾眼前的規則和假設已被打破,守門人逐漸離開大門,你可以盡情發揮創意,讓人們看見你的作品。YouTube和網路,及任何在YouTube和網路之後出現的管道,可以讓你的作品被更多人看見,那是電視宣傳無法達到的效果。舊規則正在崩潰,沒人知道新規則會是什麼。所以,請創造屬於自己的規則。

最近有人問我如何著手進行她認為困難的事;她的困難是錄製有聲書。我建議她假裝自己是某個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人(笑聲);不是假裝去做,而是假裝自己是某個有能力做到的人。她把我的建議貼在工作室牆上,她說這確實有幫助。

所以,請運用智慧,因為這個世界需要更多智慧。如果你並不聰明,只要假裝自己是聰明人,做聰明人會做的事就行。(笑聲)(歡呼聲)(掌聲)

現在就開始!犯有趣的錯、犯精彩的錯、犯輝煌而絕妙的錯;打破規則,讓世界因為你們的存在而變得更有趣。創作美妙的藝術。謝謝。(歡呼聲)(掌聲)



Monday, July 30, 2012

不吃漢堡的日子



「一個星期之後,我就在台灣了。」

昨傍晚在家炒洋蔥、煎漢堡肉時,這句話閃過心頭。真的是太久沒回家了,不免近鄉情怯了起來,這些日子,從不會做飯,到能夠簡單的燒菜(一直很喜歡這個詞,光聽起來就香味四溢),雖燒的不夠道地、不全然家常,時常含糊著吃,卻也常心滿意足。

還未出國前,對西式料理特是喜愛。從前混跡台北師大公館一帶,時常光顧「中西美食」,當時覺得西式早午餐(brunch)的菜單,十分異國風情,英式傳統早餐、法國吐司、起士三明治、蛋捲(omelette)、煎培根香腸,每份都油滋滋的,好大一盤,配上現煮黑咖啡,攪和點牛奶,不加糖,煞時便把人帶到歐洲生活一般。真的到了歐洲,才知道,那種浪漫情懷不過是距離產生的美感,得不到的最美、不熟悉的最特別。

台灣愛吃的三明治,在英國是一般人的主食,超市賣的最便宜要價一英鎊,兩片吐司夾著薄薄一片劣等起司;貴的要三英鎊以上,頂多加些生菜和肉片,不管價格高低,同樣的冰冷單調。很多台灣人無法想像,在英國是幾乎沒有「早餐店」這個概念的,頂多在一些酒吧和咖啡館,早上會提供傳統英式早餐,說穿了就是煎顆荷包蛋、幾根軟泥的英國香腸、厚厚一片充滿豬肉味的培根、一塊乾巴巴的薯泥餅,還有幾顆煎蘑菇加上一顆煎到扁爛的番茄,以及一團食之無味的罐頭豆子。初次嚐到其實不難吃,但過於油膩且日復一日同樣的口味,很難讓人願意天天享用。

後來我幾乎自己作早餐,炒蛋、煎漢堡、奶油塗可頌麵包,偶爾煎塊印度薄餅(roti)當作蔥油餅吃,此時台灣習以為常的食物,因不可多得,反倒美麗夢幻了起來。譬如美又美的早餐,燒餅油條豆漿蛋餅,水餃和酸辣湯、燒臘飯或港式燴飯,小籠包、雞排、生魚片,再寫下去我應該會飢腸轆轆,便先停筆。

計劃回台前務必先認真列好一份吃食清單,關於食物的鄉愁之旅,暫時想到的有這些:

台北
師大香港鑫華茶餐廳
板橋油庫口大腸麵線/烤香腸
永樂布市清粥小菜
清真艾家黃牛肉麵
肥前屋
秀蘭小吃/上海菜私房小館
公館水餃(忘了店名)
麻辣火鍋(煩請推薦好店)
艋舺珍珠餛飩
東門市場滷肉飯
永康街大漁生魚片蓋飯
西門町炒烏龍麵(沒有名字的老店)

新竹
老兄牛肉麵
公園乾麵
石家魚丸
溫家水餃
美味沙茶牛肉麵/牛肉清湯


腦袋空白,一時想不起來,拜託好心人士幫忙補上道地好吃的中式日式小館子、小吃,特別是台南和高雄!!!幫助我在台灣過著不吃漢堡的日子!感恩。






Saturday, July 14, 2012

部落格之死



我真是個非常糟糕的部落客。

昨晚看完胡金銓的【俠女】,收拾桌面,闔上電腦螢幕後,腦袋長出這句話來。我沒有放棄寫作,真的沒有,前些日子才替紀工報寫篇文長八千字的專題故事,前幾個星期也替七月號的cue電影生活誌,寫則3000字的愛丁堡影展前線側寫報導(大家快去買來讀!),當然,ppaper的每月設計新聞我也還沒停筆。說我偏心電影,可以,但說我放棄寫作,沒什麼道理。

但不知為何,就是提不起勁寫部落格。

生活中有太多事可寫,有太多人物和故事、生活片斷點滴、內心小劇場我見我聞,全都值得書寫。偏偏少了當初甫出國時的那股動力與激情,真的是年歲漸長的緣故嗎?還是因為Facebook邊緣化了網誌,也讓人的脾性變得焦躁、注意力變得短而瑣碎?於是長篇大論的部落格,慢慢失了寵?

我還真的不知道。

我甚至懷疑,比我年輕很多的朋友,還有耐心去閱讀一篇超過3000字的文章嗎?還有習慣每天打開一本真正的書,好好閱讀一番呢?而不是費盡心力只想在臉書(喔!我多麼討厭這個翻譯)得到關注和「讚」。

我承認自己因為Facebook的關係,很久沒好好讀書了。也許身邊朋友或網友分享的連結和消息,某種程度更親密,那是厚重書本所無法賦予的立即的連結感。我們似乎都非常焦慮,深怕別人知道的我們不知道,同時,又想分享些別人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的訊息,那會讓自己顯得比較酷一些。


大家都在分享,而不是創作。


或許這個時代本來就不需要太多的原創東西,複製和貼上是網路時代的標準語言,這兩個動作的雜交產物,就叫做分享,無論是圖片或連結。我懷疑還有多少人在朋友塗鴉牆上親手打上「生日快樂」四個字,而非複製別人的然後貼上成為自己的,更遑論,好好寫些有誠意的祝福字句了。


以上只是些無力感和自省,而不是對於資訊接受方法改變的否定。撇除很多壞的地方,Facebook或twitter有很多優點,相信用過的都知道,我也就不談了。只是未免會令人擔心部落格的未來,會因為Facebook而逐漸凋零,當所有部落格有的功能,Facebook都有的時候(其實已經差不多都有了),實在很難讓人想到有什麼繼續留戀部落格的理由。更沮喪的是,今天剛讀到一則新聞,不久的將來,或許Facebook會取代履歷表,成為公司應徵參考之一(其實已經發生了)。


2007年我第一次註冊Facebook時,台灣沒什麼人在用,當時大家還在瘋無名小站和噗浪。數位化的世界毀滅很快,快到無法想像、快到你都忘了曾經自己也有過無名相簿/個人新聞台這玩意。雖然用一樣的論調,也許你會反駁,可能幾年之後,Facebook也會這樣消失的。我倒不覺得,一個超過7億人在使用的網站,很難在短時間內被取代。


當年很興奮找到這樣一個好用的平台,如今卻越來越害怕Facebook這怪物不斷膨脹變大。它已經吃掉了很多其它網站,不久的將來,假如部落格將死,那我們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備份這裡的文章,然後貼上到Facebook(你看,又來了!),而是先擔心自己的個人隱私和思緒方式,是否也一併出賣給這頭魔鬼了(還免費雙手奉送),最慘的是,被Facebook制約的人生,某種程度來說,會讓我們的腦袋和部落格的下場一樣。


被漸漸遺棄而逐步荒涼了起來。






註(祝):


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宰制自己Facebook帳號的方式,而不是被其控制。



















Monday, July 02, 2012

與96歲的曾祖母一同看澳網決賽





液晶電視很寬                                                
我和曾祖母之間的距離很窄                        

她問我誰比較厲害                                
我想把名字翻成客語                              
她替我解圍                                              
胖的還瘦的
我鬆了一口氣
瘦的

客廳內只有擊球的聲音
規律地敲擊這寂靜

我專心看著球賽
她專心看著球賽

澳洲很遠
曾祖母很近


Wednesday, June 13, 2012

殺青









終於把片子TAKEAWAY搞定了,特別感謝參與拍片的所有人,主角和我的劇組、SDI的前輩電影人們,以及不斷鼓勵支持我的朋友們!


短短10分鐘的短片,花了我超過半年籌備和製作,作品成果應該是沒有辜負所有的努力!!


很幸運的是,片子即將在6月27號下午5點在愛丁堡國際電影節首映,和另外3部短片一起在愛丁堡最老、超過百年歷史的Cameo電影院最大廳放映,之後我會在現場Q&A,歡迎在愛丁堡的朋友來捧場,以下連結可線上購票!不過記得,真的忍不住想問問題的話,歡迎事先把題目電郵給我!會買杯啤酒請你喝!謝謝!


http://www.edfilmfest.org.uk/films/2012/short-scottish-documentaries


再來就是參加一系列的愛丁堡電影節,因為短片首映的緣故,拿到能通行各影展活動的guest pass,再加上準備替cue電影生活誌寫篇專題報導,正努力作功課研究採訪的重點。


作完自己的影片,原來還無法完全放鬆,要開始沉浸在其他人的作品中了!不過忙歸忙,為了自己喜愛的事情而忙,一點都不覺得沉重,倒十分的充實、興奮!忙完電影節,打算八月初回台灣一趟,見見久違的家人朋友!最近也會開始重拾書寫的生活,讓荒廢好久的這裡,重新恢復點生機!


先祝大家夏天愉快。





Wednesday, May 09, 2012

媽媽的味道





從沒想過自己會煲湯。

住在台灣的時候,吃飯是全家人的事,煮飯卻是媽媽的事,自己只顧吃,連蛋都不懂得炒,最糟糕的食客和兒子,莫過如此。還記得老媽燒的菜,她說自己重養生、喜清淡,我和老弟卻說,比清淡還淡,幾乎沒味道了。

「加了醬油,就不加鹽。」是老媽最常說的一句話。

口味雖淡,我們的嘴倒也不刁,小小抱怨完了,唏哩咕嚕的,還是把碗中的菜餚吃完。假日全家習慣上館子晚飯,總覺得像是粗茶淡飯的世外桃源,兄弟倆總特別歡心,大口吃肉大口喝湯。老媽應該也吃的開心,但嘴裡總愛咕噥:這麼油、這麼膩,還是我煮的健康。

到了英國,外食貴,平價的難吃,自己煮飯是最好的選擇。還記得煎好第一顆荷包蛋時的興奮,也記得終於把義大利麵煮得有嚼勁(al dente)時的豁然開朗。剛開始學做菜,深怕自己遺傳到老媽,鹽都撒的特大方、油都下的特慷慨,怕味道不夠,一道菜,超過五種食材。嚐起來離清淡很遠,離難吃很近。當時都有種感覺,自己並非在做菜,較像在作戰,把生的弄成熟的,活的弄成死的,忙亂熱血了許久,理想的味道仍在腦海,從來沒在口中嚐到。

不過也奇怪,熱衷一件事,持續的做,再彆腳的功夫,久了也折騰出個一招半式。慢慢從把義大利麵做好、懂得如何燉飯,再開始做些中式簡餐,味不驚人,倒也沒聽見嘗過的朋友抱怨(可能是完食回家後才抱怨)。沒想到菜做得越多,越做是越清淡,嘗過的山珍海味越多,越喜歡家常菜的味道。

近來身體微恙,染點風寒,便興起煲湯的念頭。

英國人做菜不喜麻煩,超市的微波食物風行不說,對於生鮮肉品的偏好,也很無趣,對於雞胸肉有種莫名的熱愛,真正好吃的帶骨雞腿、雞翅,價格相對低廉許多。原本少買肉品的我,越來越常買切好的一大盒雞腿,一次兩三根的煲起雞湯。油煎好幾瓣大蒜,再丟到鍋中和雞腿一起用文火慢燉一小時,僅加點醋將肉蛋白封味,再佐幾撮海鹽提味,連米酒都不加。

有雞湯可喝之外,還可當做炒麵或其他菜餚的高湯,煮嫩的雞腿可拌炒成雞肉炒麵,或搭配羅勒青醬汁和長條青豆,成青醬雞肉義大利麵,族繁不及備載。不過我個人最愛的,仍是簡單的雞湯,切點蔥花,或胡荽(coriander)切段,少許鹽提味即可。湯清得看似一無所有,實則無所不有。鮮甜天然的湯頭,與雞湯塊的速成味道,幾乎是天壤之別。

往往,喝下第一口雞湯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媽媽,幾年沒嚐到她燒的菜,從前總以為調味分明、味留嘴裡才叫好吃,直到現在才明白,老媽做得菜,不管多麼清淡,終究都是嚐進心裡的。





Tuesday, May 01, 2012

【Bridging The Gap】我的英國紀錄片工作坊經驗



本文刊登於紀工報

應台灣紀錄片工會電子報,林木材主編之邀,把自己在蘇格蘭紀錄片學會的經驗,更加詳細地描述出來,此篇文長八千字,很久沒寫這麼長的文章了。



蘇格蘭紀錄片學會

還在英國愛丁堡就讀紀錄片研究所時,教授便常放些片子給我們看。有各種紀錄長片,也包括許多短片,其中不少紀錄短片都有Bridging the Gap這個標籤,後來才知道,那是個短片品牌,隸屬於蘇格蘭紀錄片學會(Scottish Documentary Institute)之下。

蘇格蘭紀錄片學會成立於2004年,是致力紀錄片研究、製片與發行的機構,資金來自Creative Scotland這政府文創組織,背景官方色彩十足。其目標不僅是促進蘇格蘭地區的紀錄片發展,也希望作為電影學院與紀錄片產業的橋樑,培育更多影視創作人才。

2010年底,朋友邀我參與企劃投案。那時才發現,蘇格蘭紀錄片學會一年一度的公開短片徵案計劃,就叫做Bridging the Gap。稍微研究了一下,才發現自己不符合資格,該短片徵案是針對蘇格蘭地區,已畢業或非全職學生的電影工作者,向其徵求4到6部紀錄短片,預計每部片長10分鐘。剛開始的書面階段,入圍10到12份企劃書,之後為期兩個月,有數個工作坊(workshop)的培訓,將企劃案發展得更完整、更專業,以面對最後決生死的創投提案會議(pitching),也就是向投資方代表的委製編審(Commissioning Editor),口頭發表各自的短片企劃,以及展示預告片花,通常當日便會決定哪4位新導演能拿到投資。簡而言之,Bridging the Gap就是一個透過公開競賽方式,培育新導演的專案。

最後獲得投資的4部短片,每部最高能有1萬6千英鎊的預算,蘇格蘭紀錄片學會也將從旁輔導,提供製片資源和經驗,甚至負責影片完成之後的發行宣傳、參加競賽和影展等等。依往例,每年Bridging the Gap的短片,都會在BBC蘇格蘭頻道播放,參加愛丁堡電影節,以及製成DVD發行。過去幾屆的短片,也不時在各大影展得到獎項,如英國奧斯卡BAFTA、紐約翠貝卡Tribeca影展、Full Frame影展等。也因此,蘇格蘭紀錄片學會在英國、歐美等地,漸漸在紀錄片製作、人才培育、產學界交流,立下良好聲望,同時也在歐洲紀錄片產業界,扮演越來越重要的地位。

企劃書撰寫

過了一年,已是2011年底,即將於11月畢業的我,早已密切關注Bridging the Gap的徵案消息。這屆較以往要晚開放報名,也不像歷屆都會訂定主題,譬如2010年以Shift這個字為題材限制,這次僅鼓勵以蘇格蘭當地的故事為主,題材不限。我一直都對英國的中式外賣餐館(Chinese takeaway)充滿好奇,因隨處可見,但卻神秘低調,當地華人的生活也總是不為外人所知,便決定以其為創作主題,主角選定為送外賣的司機,透過他的眼睛,去注視蘇格蘭中式外賣廚房內的生活,以及用華人的角度,來重新看待愛丁堡這座城市,特別是夜幕低垂之時。

下載了簡章和報名表,決定了概念主軸後,便開始著手撰寫企劃書。下筆前,發現簡章中詳細說明企劃書的撰寫原則,如以兩頁為限,並以簡短的影片敘述為開頭,隨之而來是對於背景研究、角色、視覺風格、進入拍攝可能性(access)、可能合作團隊等項目的描述。精簡之外,也必須非常有條理,同時,透過這種結構的限制,也會刺激導演更全面、更有邏輯的去發想影片點子。我就讀紀錄片研究所時,就已經多次練習類似的企劃案撰寫,教授也常把「only two pages」掛在嘴邊,看似英國人一板一眼,但簡單扼要,實在是溝通想法時,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最多兩頁的要求,也可能是因為片長僅有10分鐘,當要講的故事,連兩頁A4都無法清楚交代,或許10分鐘的長度也不夠拍!再加上,之後有預告和片花的視覺輔助,企劃書就不必太長了。

要在很短的篇幅內,把故事概念寫完整,就得靠架構了。第一段的影片簡介(synopsis),其實就是用簡單的話,交代短片要講的故事,不僅能用在企劃書,於口頭發表的時候也非常適合當作開場白,同時,也可以拿來做為DVD封底的介紹文字。接下來,則是背景研究(research/background),也就是故事發生的背景,以及各種有助於觀眾釐清故事來龍去脈的客觀事實,或是讓導演興起拍攝的動機,諸如此類。再來便是角色(character),一般而言,在撰寫企劃書階段,大多已知道欲拍攝的主角是誰,即使未完全確定人選,也需設定好特定類型或可能的拍攝對象,並稍微介紹一下角色,讓人知道是誰的故事。

之後是影片結構(structure),雖紀錄片無法完全設定劇情走向,但大致預測各種影片元素,如緊張、衝突和其他可能發生的場面,設法鋪排出架構,不僅能讓影片更有可看性,也能幫助導演找到更精確的拍攝方向,不過,並沒有最好的結構,只有最適合的結構,一切端看故事和角色而定。再來是風格(style),影片的風格是透過運鏡、剪接、聲音設計、配樂、後製、訪談技巧等構成,在企劃書裡,最好已經能說明,身為導演要怎麼運用以上的技巧,讓影片呈現出想要的風格,可以舉實例來解釋,如何以各種技巧妥善詮釋影片故事和角色。

最後,幾個細節或許能幫助企劃書更完整。首先,在封面或開頭附上圖片或照片,此舉不僅是美觀,同時也幫助讀者對影片有個概括的視覺認識,多少為影片風格定調,最重要的,一張好的圖像,能瞬間吸引到人們目光,在書面審查階段,有一定加分效果。再來,不要害怕在字裡行間流露出熱情,興奮與熱愛之情往往有很大的感染力,證明導演對影片的投入程度,況且,紀錄片不只是關於資訊(information),更是關於情感(emotion)。簡單來說,在寫企劃書階段,就已經必須讓讀者想像出影片的樣貌,文字的功用在此是闡述故事,使其視覺化,甚至,能感同身受電影欲訴說的情感。一份好的紀錄短片企劃案,是讓讀者看到電影,而非只是讀到關於電影的點子,兩者差別很大。

其他導演和他們的題材

送出寫好的企劃書,很幸運的,11月底便收到消息,我的短片企劃書《TAKEAWAY》通過書面階段,入圍不代表拿到資金,僅是有資格參加接續而來的訓練工作坊(workshop),和其他入圍的10位導演一起互相切磋、逐步把各自的電影構想磨得更加完善、並訓練口頭提案的流程,好面對最後的創投提案會議(pitching)。Bridging theGap這個徵案活動,除了競賽意味濃厚以外,很大的成分也是和同儕導演之間互相砥礪學習。因此在工作坊內,每位導演都得輪流分享自己的影片概念,再互相提問、建議。過程中,不僅在別人的意見中,得到對自己影片的建言,同時也藉著了解其他人的影片,而學習到更多。

入圍的新導演,除了我是台灣人之外,另外一位來自西班牙,其餘皆為英國人。題材方面十分多元,有蘇格蘭冰淇淋攤販車的故事;也有非洲難民不僅未得到英國政治庇護,卻因為自己國家太危險,基於人道理由而無法回國的悲劇;有自己父親三十年前從巴基斯坦來到英國,卻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英國人;也有替寵物作成標本的剝製者(taxidermist)故事;也有瑞典一位女孩睡了32年,頭髮指甲都停止生長的傳奇;還有探討人形機器人與人性的故事。

其中比較特別,影片概念也發展較完整的,有Paul Fegan的《Pouters》,講述的是格拉斯哥地區的賽鴿故事(doo fleein),與台灣的賽鴿不同,這裡指得不是飛行競賽,而是參賽者需養一對鴿子,一公一母,比賽方式便是用自己養的鴿子,去勾引對手的鴿子,當參賽者把鴿子放飛,其它參賽者便會送出不同性別的鴿子去勾引,只要別人的鴿子被帶回到你的鴿舍,該隻鴿子就歸你。當Paul講述影片概念時,總是熱情激昂,瞬間感染在座所有人,在Bridging the Gap徵案前,他已花數月在當地與賽鴿者相處、觀察田調。甚至考慮拍完短片,乾脆在自家後院弄起鴿舍來。

還有Alasdair Bayne的《Wallaby》,故事是描述蘇格蘭的某座小島,在2004年發現一具澳洲沙袋鼠(wallaby)的屍體,常理來說是不可能在該地看到袋鼠,再加上居民僅有3千人的該座小島一向封閉神祕,於是拍攝團隊便以調查沙袋鼠之死為由,實則意在揭開小島的神秘面紗,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紀錄拍紀錄片的紀錄片,沙袋鼠只是一種隱喻罷了!導演Alasdair打算帶著他的團隊整個四月都住在小島上,臨行前還特地寫信告訴我說,實在很緊張刺激,不知道這一個月會拍到什麼東西。

最後,西班牙導演Chico Pereira的《Seafarer》,描繪菲律賓水手的故事。在蘇格蘭外的北海上,有幾艘漁船,上頭除了船長為蘇格蘭人外,船工皆為從菲律賓遠道而來的水手,礙於簽證限制,他們無論吃喝拉撒或工作、睡覺,幾乎全在漁船上,久久一次能夠到港邊短暫上岸休息,而放假的時候,他們最大的嗜好就是唱卡拉OK。如此艱苦的環境,卻因為菲律賓人的樂天開朗性格,變得不那麼悲情,不過,遠離故鄉數萬里,終究不是件簡單的事,要克服惡劣的環境天候、文化差異之外,還有對於家人的想念。

以上皆為Bridging the Gap入圍的短片題材,或許是沒有主題限制的緣故,今年的種類較以往更加多元,不過,這些題材並非一開始就發展完整,很多都是藉由工作坊的集體討論,和經由客座講師的指導,才逐步調整發展成熟的。


培訓工作坊

2011年11月中的Bridging the Gap書面初選階段後,共舉辦了三次培訓工作坊。頭兩次在創投提案會議(pitching)之前,分別為12月中的「研究發展工作坊」(Development &Research Workshop)以及1月中的「預告片和提案發表工作坊」(Trailer & PitchingWorkshop),第三次在2月初的創投發表會議之後,為「導演工作坊」(Directing Workshop)。

第一次的「研究發展工作坊」,把培訓重點分為兩方面:「影片本身的發展」,以及「研究調查方法」。簡單的說,前項就是著重在將最初的影片概念,發展成視覺故事,並增添故事的深度和層次。幾個思考要點,「這個構想特別之處」、「如何發展故事線」、「如何定位角色」、「如何架構故事」,以及「如何真正寫好企劃案」。後項聽起來很像學術研究,但紀錄片的研究調查,其實是拍片前非常重要的環節,因此這次工作坊,也聚焦在前置期的研究過程和工具方法,包括「如何找到資訊和故事」、「如何進入和運用歷史檔案和文件」、「訪談技巧」、「分析框架方法」,與「故事情節(plot)和弦外之音(subtext)的區別」。雖說課程設計看似固定,真正上課時,卻沒有老師單方面上課的感覺,其實就是大家一起分析討論,提出自己的想法。

工作坊分為兩個整天,從早上九點半到下午五點左右。頭一個半小時,由客座講師,同時也是瑞士知名紀錄片導演Vadim Jendreyko自我介紹,他最新的作品為《一位女子與五本大象》 (The Woman with the 5 Elephants),橫掃國際紀錄片影展,風光無比。不過提到此片,他幽默自嘲的說,拍完這部作品他已經破產了,幸好有得獎。他介紹完畢後有30分鐘的茶點時間,英國人不論多忙碌,工作個幾小時停下休息、喝杯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之後便是每個新導演輪流介紹自己的短片,包含後續的集體討論和講師建議,每人有45分鐘的時間。

講師Vadim聽取每部影片的構想後,會提出自己喜歡和不喜歡的部分,以及自己身為導演的觀點和洞察力,提供我們參考,他經驗豐富卻不固執己見,不時也透露具體拍片的細節, 還播放許多自己作品的片段,詳細講解導演手法對影片架構、故事脈絡的影響,好比,如何利用非同步的聲音設計,去創造更真實的環境氛圍,以及在拍片時,為了當下把握被記錄者情緒,而隨機應變使用的訪談技巧,他也針對我提出的影片概念,做了些分析,最後得到的結論是,我需要精簡故事架構,好符合10分鐘的長度。兩天下來,被其他新導演的意見以及Vadim啓發了很多,而自己的影片概念,確實也在過程中,有種輪廓越來越清晰的感覺。

第二次工作坊在一個月後展開,也是兩個整天,在那之前我們得先準備好1到3分鐘的預告片,這意味著,得開始拍些畫面了。於是我開始跟著外賣店司機Jerry,觀察他送餐的流程和細節,不時也擷取些影像素材,作為剪接預告片花之用。

此次的講師為長相酷似英國名廚Gordon Ramsay的製片人Grant Keir,他除了活躍於英國BBC和歐美各國電影電視業界以外,也兼任謝菲爾德紀錄片影展(Sheffield Doc/Fest)的策展人和董事成員之一。他本身就是個「自信言談能贏得人心」的最好例子,不僅表達能力出眾、富有邏輯和觀點,充滿活力的語氣卻又不讓人感到壓力,而且重點是,他的英格蘭口音遠比蘇格蘭腔要清晰許多。一開場他就要求每人輪流上台簡短自我介紹,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請求,讓我們意外上了一課,也就是隨時準備好如何介紹自己,以及自己的影片,即使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畢竟,「很難預測什麼時候會在路上、電梯中遇到口袋很深的投資人」,以上雖是玩笑話,卻也點出導演除了拍片之外,其實也是要懂得推銷自己與作品,最好還很會找錢。

第一天的課程安排,是讓每個新導演模擬練習如何口頭提案(pitch),每人僅有7分鐘的提案時間,包括介紹影片、放映預告片花在內,之後便是問答時間,總共15分鐘。除了必須清楚講述影片概念外,也必須在時間限制內精準掌握要點與節奏。Grant鼓勵我們用架構把口頭發表組織起來,先介紹自己,如「我是誰」、「在影片中的職銜」、「值得一提的作品經歷」;再介紹短片,如「影片概念」、「長度風格類型」、「導演手法」、「非拍不可的理由」、「進入拍攝的權限」等。第二天,還邀請了四位蘇格蘭當地的製片,聆聽我們第二次的口頭提案練習,除了以專業製片角度給予建議外,也提到了些製片預算、版權或法律上的問題,譬如我的預告片,在車上拍攝時有錄到BBC廣播節目的聲音,便可能有著作權的疑慮,諸如此類拍片前得先設想好的細節。此外,學會也希望能替新導演先媒合適當的製片人選,自助午餐、下午茶、咖啡休息時間便是讓我們和專業製片一對一接觸的機會,閒聊之外,也開始互相留下聯絡資訊。

這次的工作坊經驗,某種程度給我很大的幫助,除了認識到口頭提案的內容架構之外,也讓我學到一些發表技巧,重要的不僅是讓評審團瞭解我們的電影,同時更要清楚介紹自己,也就是影片創作者的經歷與能力。很多人會忽略這點,投資方其實看重的不只是故事,很大部分也仰賴電影創作者的特質,畢竟他們希望能把錢投資在值得信賴的人身上。還有,影片概念藉由口頭闡述,是否能在視覺影像中、也就是預告片花中體現,也是一大重點!說出來的,以及拍出來的,絕對不能是兩個世界!身為導演,必須為所說的每一個字、拍的每一秒負責。

創投提案會議

2月2日是決一生死的創投提案會議,從10點半開始,分成每20分鐘一單位,新導演依名單上的時程表,按時單獨進入會議室,有如面試般,不過碰到在我前一位和後一位的導演時,彼此都互相加油打氣,倍感窩心之外,也少了一般公司面試的緊張和距離感。創投提案會議前的幾天,紀錄片學會寄了份補充資料,上頭清楚條列許多口頭提案的秘訣,有種聯考前都會收到考題精華小手冊的感覺,在外頭等待,不時也在心中溫習幾個大原則,當然,最大的原則仍然是那句話:「keep it simple」,再加上有個好的開場、精準的時間掌握、口頭敘述與預告片的平衡結合、不默記講稿、搭配適當的幽默感,如此一來,要搞砸也很難。

當我進入會議室,迎面而來三位評審,一位是蘇格蘭紀錄片學會的會長Noe Mendelle,一位是Creative Scotland的委製編審Leslie Finlay,另一位是知名加拿大紀錄片導演Bart Simpson,你沒聽錯,名字和卡通辛普森家庭的霸子一模一樣,即使如此我當下還是笑不出來。幸虧在家不斷的演練,真正上場口頭發表時,我比想像中冷靜有條理,甚至還有餘裕開點小玩笑,依循著設定好的架構,介紹自己後,我很簡潔的把故事概念敘述一遍、稍微解釋可能會採用的拍攝風格,最後讓預告片替我說話,說的再多、再好,都比不上用畫面征服觀眾。7分鐘的口頭發表和預告播放,13分鐘的問答時間,儘管我謹記Grant告誡的:「簡短回答問題,問的問題越多,評審團對片子才了解的越多。」但評審團似乎沒什麼想問的問題,讓我走出會議室時不免擔心了起來。

傍晚,接到紀錄片學會製片經理Flore Cosquer的電話,這位法國美女用賣關子的口吻說,我是她第一個電話通知結果的新導演,閒聊了好一陣子才說:「恭喜,你的影片被選上了!」現實當下,我卻覺得這一切比虛構的劇情片還要不真實。包括我的片子《TAKEAWAY》,還有另外三部被委任,包括先前介紹的《Pouters》、《Wallaby》和《Seafarer》,每部10分鐘的Bridging the Gap紀錄短片,最高能有16000英鎊的預算,預計5月底前完成影片。而先前的製片講師Grant Keir得知消息後,過幾天就聯繫我,希望當我的製片,當下實在受寵若驚。

這之後,2月中又參加了第三次工作坊(Directing Workshop),四位入選新導演得強迫參加,這次請來的客座講師是丹麥的女導演Phie Ambo,她拍過非常知名的《機器之愛》(Mechanical Love),橫跨日本和歐洲拍攝,於是她也不吝分享各種跨國合作的經驗,以及和各國電視台交涉談判的心得,聽取每人心中的拍攝概念後,非常精準、毫不拐彎抹角的切入重點,發表她認為最好的方式為何,這點和英國人完全不同,卻也一針見血的讓我們仔細思考影片欲發展的方向。她說的一句話,啓發了我很多:「Documentary is about how to make an underdog as a winner. To challenge people’s prejudice, make victim as winner!」(紀錄片是關於如何讓弱勢/社會底層的人成為贏家;挑戰人們的偏見,讓受害者成為贏家。)

英國和台灣紀錄片環境的比較

除了這次英國的提案經驗以外,運氣很好的,我在2011年8月左右,也入選了台灣公視的紀錄觀點短片徵選,同樣成為四位新導演之一,與Bridging the Gap稍微不同的是,規格長度13分鐘,預算卻少了至少2倍。畢竟台灣紀錄片環境,不像英國有BBC這個龐大機器在支持,也沒有從樂透彩提撥出的電影基金,以電視台來說,台灣僅剩公視紀錄觀點節目還例行播放紀錄片。英國則是百花齊放,各個電視台都有紀實節目(factual program)整天放送,還有專屬紀錄片頻道Channel 4的加持,顯然紀錄片不僅是個成熟產業,更是門好生意,特別是把真人實境秀(reality TV)都算進來的話。再加上,英國電視台十分熱衷經營數位電視節目的領域,不論是BBC的線上觀看系統iPlayer,或Channel 4的官網,都能幾乎與電視同步地觀看各種精彩紀錄片和節目。

深究其因,可能是政策制度上的差異,如英國採行電視執照(TV license)付費制,就是家裡有電視的,都必須每年繳交一筆電視執照費給政府,也因此公有電視台如BBC,有較充足的資金製作質感更好的節目;也可能是製片Grant Keir所說的,著作財產權歸屬問題。前陣子和他討論合約時,他得知我替公視拍的片子,著作財產權是買斷、轉歸公視所有之後,非常驚訝, 他推論,英國紀錄片產業之所以繁榮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即使電視台委託獨立導演拍片,交片之後著作財產權通常仍全數歸於創作者,假如該題材在商業上獲得成功,便可以發展延伸成不同形式、版本,如短片就變成長片或影集,甚至實境秀節目,電視影集可以變成電影在戲院上映等等,如此才能把創意妥善運用,使其成為良性循環,否則被買斷著作財產權的創作,很少會有再被發展的機會。

而講回到英國和台灣兩個短片徵案,最大的差別除了資金預算外,製作過程也非常不同。台灣的委託案就像是放牛吃草,公視給錢後,資金運用上導演幾乎享有絕對的自由(還是因為我人在國外距離台灣很遠的關係?),好處是可以隨心所欲,但相對於較無經驗的新導演如我,卻也容易茫然沒有方向,很多時候不知道該如何進行,幾乎是自行一邊摸索一邊學習如何拍片;英國這邊的Bridging the Gap徵案,因為有蘇格蘭紀錄片學會一系列的輔導與資源,一步一步的培養學習每個拍片環節,即使資金的掌控得經過製片、蘇格蘭紀錄片學會等層層掌控,自由度不高,卻也較有系統、組織性的去做好一個作品,或許對人才養成有比較直接的幫助。

還有兩邊徵案,對於發行管道的態度也不儘相同。公視偏向委託制片,也就是從導演手中把片子買走,目的是在電視台上播放,可能再參加影展而已;英國這邊則把目標鎖定在戲院放映、電視台播送、製成DVD發行、參加各大影展競賽,以上這些都是蘇格蘭紀錄片學會一手包辦,導演無須煩心,甚至,還會找尋機會外銷海外其他國家,而且導演也能夠自己找別的發行商合作影片後續的營銷發行,不會被蘇格蘭紀錄片學會綁死。不過總體而言,公共電視給台灣獨立導演的支持,在台灣紀錄片界來說,已彌足珍貴,許多現實的資金和發行問題,實非一家電視台能決定的,而是整個時勢所趨。在台灣感覺幾乎是導演的單打獨鬥、獨自掙扎,在英國則是有整個體制帶你向上成長,還不時能和世界各國的紀錄片電影人才交流。

最後,在紀錄片創作上,個人感覺是,題材方面都差不多自由多元,關注焦點也都偏個人精神層面或社會底層的狀態,只是在英國這,似乎不太崇尚「長期蹲點」的方式來拍攝,多是先妥善掌握要拍的題材主題和角色,規劃好後才去拍,因此拍攝期通常不必太長,也比較在意美學風格,至少個人在戲院看片的體會,就是這裡不把紀錄片跟劇情片劃分得太開,無論如何都是電影(Cinema),也因此這裡的紀錄片有時比劇情片還精美好看,也難怪觀眾會買單。至少這次參加Bridging the Gap的新導演們,很多都拍過劇情短片,而紀錄片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發生在真實世界的劇情片,如此而已。

總而言之,這次參加Bridging the Gap有幸能與國外電影人才一同學習成長,歐洲對於紀錄片的重視,其產業規模和專業運作,都令我大開眼界,當然,有機會也希望能把國外經驗帶回台灣,協助提升台灣整體的紀錄片環境。如今幸運拿到進入產業界的門票,但離占有一席之地,仍需很多很多的努力。不過有一點比較可以放心的是,拍完這片,我不至於會破產就是了。

Tuesday, April 17, 2012

愛城往事




「回去路上司机带我走高架跨过半个上海,途径我的高中,小学,更早住过的地方。短短半辈子就几乎在20分钟里跑完了…每次都抛下原先的环境重新开始,朋友七零八落渐渐都断了联系。又这样巧,铁鞋踏破最后大家都以奇特的方式再连起来。惜缘之外,随缘也是有道理。反之亦然吧。」

婷從上海捎來封電郵,返家探親不過兩周,上回同她見面恍若隔世,臨走前夜與楨慶三人,于馬來小館宵夜。時間感和過站班車一般,偶會失速,等人察覺過來,「記憶已變成想像了」。

身在愛丁堡,即婷口中的愛城,已三年數月,我倆同年抵達、同年相識,如兩個圓心,生活圈隨著年歲各自擴大,重疊的部分,用Facebook的說法,叫mutual friend,用幾何學的說法,恩,我數學不好,還是用邏輯不嚴謹的說法吧!

頻率相近的一群人。

儘管沒有科學根據,也不曾交換過信仰,時間過去,會留下的朋友,倒不曾真正離開。永遠記得第一次受邀晚飯的場面,婷點著蠟燭,一群不知彼此姓名的人圍著燭火,取暖般的姿勢對坐,黑暗逼近身後,僅剩面前的彼此,以及一蕊火光,視線微弱,皮影戲般。婷說,看不清楚,才安全。

我當下便懂了。

在黑暗中交往,遠比在光明中簡單,偏偏世界是矛盾的,離得越遠,越願意暴露自己,特別是透過一條叫做網路的線。距離遠,便以為安全,離得近,以為不必費心經營,倒又危險了起來。

曾答應婷,會寫篇關於她的長文,憑藉著熟識交情,未上心,也就擱著。仔細想想倒慚愧,對待熟識親近的人,怎不如那些半生不熟的,給至親好友的電郵篇幅,遠遠不及給客戶的,連用字都不甚講究。

幸好,感情比歲月懂得寬容,總會留點餘地,如壺中懸浮的清茶,回沖數回,滋味亦趨恬淡,卻能在口中回甘,在心中回濃。想講而未講的隻字片語,亦是,在心中泡久了,便濃得失去原味。

「爱城在下雪吗?上海的四月比我想象/记忆中的凉很多-记忆已经变成想象了。」婷在電郵開頭寫著。

已經四月了,這個問題卻不荒謬,只因主詞是愛城。望著窗外的黑夜,遲遲未在電郵介面按下回覆,卻先在這裡開張了篇新文。標題仍未下好,走筆至此,以毫無邏輯的思緒與方式,把在愛城短短幾年的心情,用一篇文章交代了。

讀不懂嗎?

是的,這樣才安全吧!











Tuesday, April 10, 2012

美好的事







2011.02.13
Hey 佑學


英國的週末要結束了吧,希望你這個週末過的好。
Langley的週末陰雨綿綿,就像多數這裡的天氣一樣,心情總是需要額外的努力才能開懷。“今天又會是個好天!”我每天早上都這樣對著壓刷放嘴裡的自己說。

First of all, q&a section : )

正港台灣人。十七歲時獨自拖著行李,轉了兩班飛機到達北國的平原鄉鎮。當了一兩個月的啞巴,然後向孩子一樣的呱呱學語。上帝格外的在這個時期顯明祂對我的愛,我因此擁有一對是我如親生孩子的加拿大父母。關於文化上的差異衝突,我想不須多做說明,你想必也早有體會;我在看不見甚麼黑頭髮的鄉村做了兩年的小鎮姑娘,演在電影裡才看到的高中生活,在農田裡跑,看小牛出生,看鄰居收到小馬做生日禮物,看鹿兒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過家門口... (有機會再好好說。)

總之是隻初生之犢不畏虎。

轉眼是大學三年級的我,major in Communications, with a minor in theatre. Love writing, reading, painting, sharing stories, and acting : )

看到你的文章說到明年的去向,明天也即將畢業的我有著相似的對於未知的未來的憧憬和憂慮。這幾年來我都盡可能讓自己成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學生。大一暑假我做了第一本獨立製作編輯的雜誌,大二我在大學報社做layout editor,然後寫文章,接設計案子;我想一直以來我是幸運的,有很多機會,有很多賞識,在這當中與我合作的對象也有耐心給我學習和成長的空間和機會。但夜深人靜時,我還是多少對這些工作,無論是作家,設計工作者,傳媒工作者或劇場演員 生活的不穩定性感到不安。我們永遠不知道,在這忙碌的半年後,一年後,甚至兩年後,合約結束後的我們是否能在擁有其他機會。 (你明白我要說得嘛?)

然後因為不安的來者不拒,造成工作學業兩頭燒的困境。一位回來學校演講的學姊告訴我,your career has to matter (you need to work hard, take responsibility and all that), and yet it can't be all that matters.
他告訴我他是如何在合約與合約間在餐廳當服務生,然後她是如何在做服務生時去好好體會生命,以至於下齣戲演出時有更新突破的表現。工作之餘,我們都要保有生活才對。與她的談話讓我清醒許多,也因此把暑假的實習計畫取消,讓我好好整理我的作品,多寫點中文文章,畫些給自己的畫,然後學習對上帝有信心,知道祂現在將機會給我,以後也會。因為我蒙受祝福是一生的事!

這篇文章是說the big issue movement. 去年夏天我有這個榮幸參與TBI Taiwan 的開始,並且擔任兩期的visual editor&illustrator. 截稿壓力依舊令人折騰,我不是個可以晚睡的孩子;但能夠認識娜群工作夥伴,知道我的家鄉台北也有一群人為著夢想在努力,不輕易妥協,選擇保持良善,實在是一件美好的事。

願我們能如此保持書信往來,
Hope you have a great week

blessings,
J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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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23
Hi, Jessica

很開心看到你的來信,也很謝謝你如此誠懇分享你的過去。我很感動,也佩服妳的勇氣,隻身在國外,沒有一件事是輕鬆簡單的,我深深能體會。從你的文字,我看到的是一個充滿正向力量的女孩,朝著自己的夢想前進,很替你高興,你知道自己要的,也正往那個方向努力。我覺得你學姐說的很好,人生總是不斷在取捨,就像我教授告訴我的,All a director does is make decisions. 

其實我一直相信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句話,每個人何嘗不是自己人生的導演,也總是不停作決定。年紀越大,會越瞭解很多事情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所以了解自己就變得很重要,知道自己哪裡厲害,哪裡不厲害,才能取捨,才能專注往厲害的方面發展,否則難逃平庸。雖然大部分人都是平庸、不特別的,但我想在承認自己平庸之前,先用盡全力證明,才甘願承認。雖然未來如你所說的,永遠無法預測,缺少了安全感,人都會怕,不只你怕,我一直也很怕,不過,事先知道的安穩未來,又好像有點無聊,對吧?這是我的人生觀,不一定要是你的,但希望你能盡快發展出你自己的。這很重要,也是使你獨一無二的關鍵。

我可能無法給你具體的建議,我也不願意,不過我會鼓勵你如何去想,如何去問自己問題,如何對得起過去以及未來的自己。其實很簡單,我覺得你已經作得很好了,也不過就是面對現在的自己,無論好或壞,醜或美,面對它,照著心裡的話去做,想清楚了就去做,然後不要後悔。

就這麼簡單。對我來說,大部分的機會都是爭取來的,別人其實沒有什麼義務賞賜你,給你合約或工作,所以我不是太擔心下個工作在哪裡這個問題,工作是你自己創造出來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總之就是不斷累積自己,一直一直嘗試,真的不行,就是真的不行,告訴自己沒關係,還可以試別的。有這樣的決心和毅力,應該很難餓死在街頭吧!前提是,用盡全力去做,讓自己作到最好,剩下來的是運氣,沒有人能控制的東西。最後我要說的是,我無法同意你更多:

"為夢想努力,不輕易妥協,選擇保持良善,實在是一件美好的事。

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