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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nday, April 10, 2011

被綁起來等待


特別是在這樣的時候,你感到寂寞。

週末前夕,忙完手邊的事情,一個人緩緩離開工作的地方,晚上沒有計劃,天仍亮著,陽光像雨一般,灑在臉上,你站在十字路口的邊陲,站了好久,絲毫沒有過街的企圖,也沒有回家的意願,假如世界的美好是一張網,上頭破了個洞,洞的中心是你,自此從美好的那邊被過濾出來。這時候的你,除了希望時間快速走完外,沒有別的想法,跟有沒有人陪,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種寂寞是有時效性的,不是跑個步就能把它蒸發的。

這特別的可怕。我指的是,當你的對手只剩時間本身,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而等待,是人類文明中最不環保的發明,那意味著,大把的時間被閒置丟棄、無法回收,最嚇人的是,產生的垃圾不佔據空間,輕易就被人們遺忘。於是很多時候,等待會被人們加工後製,賦予一個名字。譬如,一首Bright Eyes的《First Day of My Life》,或是半張Interpol的《Antics》專輯,更慘的,可能是部電影:黑澤明的《七武士》。這樣一來,等待被各式各樣的名字填滿,你也會暫時與寂寞脫鉤。當歌聽完、電影看完,雖然你與那些說著『等待是值得』的人結局不同,卻懷著類似的慶幸心情。

熬過了等待,固然值得高興,但更令人悲傷且不易查覺的事實是,不只是寂寞過期,還有像夏宇寫過的:


《被綁起來等待》

但是綁匪並沒有出現  
他總是那麼猶豫



原來,最可怕的不是寂寞本身。



Sunday, March 27, 2011

我讀夏宇

在你的葬禮上
有人上台講述生平行誼
你躺著聽
你已經失去任何立場表達意見
只能暗地希望這一整套可以換
另一套配樂
音樂確實改變氣氛
如果不能改變那些人那些話那些
事件和那些裝置
人確實是雜交的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會愛上
剩下的也只能交給音樂
那確實就是大家那麼憂鬱的原因



以上這首詩足以搭配我近日的心境:

把自己鎖在剪接室,以一種不在場的方式,繼續生活下去,看著影片漸漸成形,好似看著自己孩子漸漸長大那樣,說不出的快樂與失落,成就感的快樂與對時光逝去的失落,覺得自己只是活在另外一個更大的影片中,被某雙不知名的手,按下人類仍無法理解的按鈕,按鈕名稱:超級慢動作。原來,我們都在往躺入棺材的方向移動,只是很慢很慢,慢到我們都忘了,所有影片的結局都在那裡。「音樂確實改變氣氛」,搞影片創作的人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假如看到沒有配樂又好看的電影,請多給些掌聲與尊敬,他們都沒有作弊,唯有對劇情沒有自信的,或無能為力改變的,才會面露疲態的說:「剩下的也只能交給音樂了」。

真的,也是這樣,人生才如此令人感到憂鬱。



後記:

我不喜歡玩文字遊戲,但我需要被文字刺激;我不喜歡說教的故事,但我需要被故事啟發。讀夏宇好多年了,第一次接觸,並非用讀的,而是聽的。

重考國四班的班主任,偶然間分享那首名氣響亮的【甜蜜的復仇】,說是最喜歡的一首詩,他妮妮念出:

把你的影子加點鹽
醃起來
風乾
老的時候下酒

聽到的當下,十分震驚,心想,影子怎麼可以被醃呢,這跟國文課本教的都不一樣,眼睛馬上一亮。而且,原來復仇可以是甜蜜的,便開始計算,昨天又被主任用木條打手心幾下,偷偷用文字醞釀,聯考後得給主任來場「苦澀的報恩」。(哀,那是一段慘淡卻又珍貴的日子)

我最喜歡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了,從此把作者那怪怪的名字也記著。

之所以喜歡夏宇,喜歡的不是她玩文字遊戲的能力,她更厲害的,是把意象與情境,以文字做最恰當的排列組合,她玩的是人知常情,文字只是前戲,真正的高潮都在感情裡。讀她時,在用字遣詞上,總能激發出新的想像與可能。

出國後,學校裡得讀英文,平日的報章雜誌也得讀,帶在身邊的中文書不多,夏宇的詩集更僅只一本【腹語術】。幸好還有網路。三不五時找首夏宇的詩充電,久而久之,夏宇的詩之於我,倒成為了國學常識的功能,她本人知道應會感到十分欣慰。

莫名其妙,夏宇幾成這個時代的唐詩宋詞詩經了。(當然,之於我而已啦)


Monday, July 05, 2010

跟著cue一起去旅行

這個世界真的很小。

尤其是飛機被發明後,網路被發明後,手機被發明後,我們忽然驚覺,沒有什麼地方到不了,沒有什麼人連絡不到。即便如此,我們的生活,不可思議的,被種種例行事物,像地球引力般,不斷重覆打轉,公轉自轉著,轉成一個人的小世界。外頭的世界被科技變小,個人的世界,難道就要被那看似穩定實則可怕的字眼,習慣,給變得更小嗎?

幸好我們還有陳綺貞、夏宇和電影。

他們不止撫慰我們的心靈,還帶著我們一起去旅行,短暫逃開那不斷原地旋轉的例行公事,那逐漸乏味孤單的日常生活。聽著綺貞唱《旅行的意義》,我們彷彿也到了某個地方,也許很遠也許很近,但總之我們是離開了。

讀著夏宇的《乘噴射機離去》,想像自己就坐在剛離地起飛的某個飛機窗孔之間,像郵票離開集郵冊,跟著信封裡某個開心或難過的消息離去。也唯有離去,我們才能更接近自己,也才是旅行的意義。

身體的離去不可行,至少,我們還有電影。

坐在戲院、MTV還是家裡,被黑暗擁抱的自己,頓時沒那麼擔心明天的會議,或是昨天對方的冷言冷語。螢幕或大或小,像是一張朋友的臉,會發光,會告訴你一些事情,讓你看看一些沒去過的地方。跟著伍迪艾倫,我們便到了70年代的紐約,雖然他話有點多,但講話實在很好笑;跟著柯恩兄弟,我們彷彿也到了80年代的德州,彷彿也撿到了一袋不該撿的美金,只是坐在椅子上,也會因為哈維巴登的眼神,感到不寒而慄。

沒辦法看電影的時候,幸好我們還能閱讀。

如果夠幸運,在台灣,可以去全世界最好的書店,聽著蕭邦的《夜曲》坐在窗戶邊,與陽光或雨滴隔著一層玻璃的親密,讀著所有喜歡的書,於是我們就去了所有的地方,甚至不存在這個世界的某個地方。真正離開的人,譬如我,在離開後才發現,能留下來,其實也很好。因為留下來的人,也是在旅行,只不過乘著的,不是噴射機,而是時間或者回憶。

這個世界真的很小,不是因為有了飛機,不是因為有了網路,不是因為有了手機,而是因為有著一顆想離開的心。真正離開之後,像被蓋了郵戳的郵票,即使身上被烙印了日期,隱隱約約,仍不時惦記著何時能回信,無論消息是悲是喜,總有一種通俗明白的信念,再遠,總有一天還是會回去,也是因為旅行,離開無限重覆的慣性,才會明白,這個世界真的很小。

一個人的世界其實很大。




註:

七月號CUE電影生活誌出刊,主題是電影的旅行,離開台灣的我,在影動世界專欄裡,用文字帶著你一起旅行到愛丁堡的小酒館,喝著幾品脫的啤酒,看著電影。



Tuesday, April 06, 2010

英國印象,從一篇報導談起


用天氣預測銷售量的超市

英國的天氣是眾所皆知的多變,能在幾個小時之內歷經傾盆大雨和艷陽高照,如此不可預測的天氣,不僅造成一般民眾的困擾,更是阻礙超市營收的原因。

英國最大的超市連鎖店Tesco,便擁有專屬的氣象分析團隊,以利於精確預測氣溫變化,及其造成消費者對於產品需求的影響。在為期3年的研究之下,此6人小組已經研發出專屬的軟體,能計算出每一度氣溫和每一小時陽光的變化,會改變多少產品的消費狀況。

Tesco尤其冀望氣象團隊能幫助減少成本支出,以及避免食物的浪費。如氣溫升高至18度,烤肉材料和肉品的銷量會增加三倍,萵苣的需求會上50%,反之,突然的氣溫下降則會讓這些產品因此滯銷。

據統計,燃燒Tesco丟棄的肉類能產生足夠600個家庭一年的用電量。因此,用氣象去預測銷售量不只是幫助超市節省成本,同時也是一種環境保護的友善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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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是我之前寫的一篇文章,載於2009年10月號的PPAPER BUSINESS

其實這則很短的報導,隱藏的幾個關鍵字,已經完全把英國的概略印象給描繪出來。在這裡生活過的人,應該體會尤其深刻。

天氣,超市,浪費。

這三個關鍵字,連在一起,就是我心中的英國形象。大家印象中的英國天氣,必定是陰雨綿綿,霧氣重重。事實上英國天氣好的日子,比想像中多,當然,比台灣少,不過所謂好天氣的定義,與台灣不同。在這裡,只要出過太陽就算好天氣,不管早上下午或晚上(沒錯,有時候真的是晚上)。關鍵就在於,英國好天氣的持久力不夠,非常難得有那種從早到晚的晴天。往往早上出太陽,中午就突然陰天,午餐的空檔下起幾滴雨,午餐完畢太陽又冒出來,下午茶時間突然開始颳風下大雨,晚餐時間又一片萬里無雲。早期台灣氣象局的名言「晴時多雲偶陣雨」,用在這裡,簡直奇準無比。如此詭譎多變的天氣,是所謂的「好」天氣。

壞天氣呢,譬如雨天,倒是很有志一同的從早到晚,持續不懈。

有人說過,天氣會反應一個國家人民的普遍性格,比較過了陽光普照的西班牙,人人臉上堆滿笑容,感覺日子一點都不難過的西班牙人;鎮日雲層肥沃,壓得人喘不過氣的英國,人人臉上面無表情,不管實際心情如何,看起來就是讓人難過的英國人。那種淡淡的哀愁,像怎麼洗也洗不掉的汙漬,或濃或淡,總是會在白色T-Shirt上若隱若現。

也許是天氣捉摸不定,英國人的性格,我始終也是捉摸不清。他們說的「好」,不見得是真的好;他們說的「不好」,就真的是非常不好。不過問題就在於,他們幾乎不會說「不好」。即使有意圖表達,也會斟酌再三,字字婉轉而難測。和英國人對談,除了聽力要好,注意力要夠,想像力也不能太差。否則,話中有話,一個不注意,被人損了一頓還只會傻傻的陪笑。

除了天氣反映性格外,英國人最愛談論的話題,竟然還是天氣。

如同電影《美好的一年》裡的台詞,「當醫生開始談論天氣而不是我的病情時,我就知道病情不會好轉了。」英國人談論天氣的初衷類似,轉移話題,或者,轉移沒有話題的窘境。根據我親身經驗,在一些商店購物,結帳時有些店員為表殷勤友善,常會主動問好。此時英文教科書裡的最初級對話,竟然活生生上演。

" How are you today? " "Fine, and you?" "Oh, I'm fine, thank you very much."

接著就開始談論天氣。

從前我一直以為,絕對不能相信英語教科書裡的會話,如今真實上演並歷歷在目,彷彿在看一齣異常荒謬的舞台劇。我常因此聯想到夏宇說過的一段話:

一本初級的英文讀本裏用一種笛卡爾式的、全然無可反駁的、公理式的方法告訴讀者一些『令人驚異的眞理』:一個禮拜有七天,天花板在上,地板在下,鄉村比都市安靜,但是都市更繁榮有更多的店鋪等等事情。

我沒有辦法分辨他們是眞的還是故意的。從與英國人的氣象對談中,我著實感受到某種『過於趨近真實反倒虛幻了起來』的疏離感。你好嗎我很好、天氣很糟雨很小風很大、對不起借過、對不起打擾您。談話內容像在陳述事實,又好像在隱瞞什麼,語氣十分客氣有禮,語調過分溫文優雅,但為禮而禮,算是真正的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