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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July 30, 2012

不吃漢堡的日子



「一個星期之後,我就在台灣了。」

昨傍晚在家炒洋蔥、煎漢堡肉時,這句話閃過心頭。真的是太久沒回家了,不免近鄉情怯了起來,這些日子,從不會做飯,到能夠簡單的燒菜(一直很喜歡這個詞,光聽起來就香味四溢),雖燒的不夠道地、不全然家常,時常含糊著吃,卻也常心滿意足。

還未出國前,對西式料理特是喜愛。從前混跡台北師大公館一帶,時常光顧「中西美食」,當時覺得西式早午餐(brunch)的菜單,十分異國風情,英式傳統早餐、法國吐司、起士三明治、蛋捲(omelette)、煎培根香腸,每份都油滋滋的,好大一盤,配上現煮黑咖啡,攪和點牛奶,不加糖,煞時便把人帶到歐洲生活一般。真的到了歐洲,才知道,那種浪漫情懷不過是距離產生的美感,得不到的最美、不熟悉的最特別。

台灣愛吃的三明治,在英國是一般人的主食,超市賣的最便宜要價一英鎊,兩片吐司夾著薄薄一片劣等起司;貴的要三英鎊以上,頂多加些生菜和肉片,不管價格高低,同樣的冰冷單調。很多台灣人無法想像,在英國是幾乎沒有「早餐店」這個概念的,頂多在一些酒吧和咖啡館,早上會提供傳統英式早餐,說穿了就是煎顆荷包蛋、幾根軟泥的英國香腸、厚厚一片充滿豬肉味的培根、一塊乾巴巴的薯泥餅,還有幾顆煎蘑菇加上一顆煎到扁爛的番茄,以及一團食之無味的罐頭豆子。初次嚐到其實不難吃,但過於油膩且日復一日同樣的口味,很難讓人願意天天享用。

後來我幾乎自己作早餐,炒蛋、煎漢堡、奶油塗可頌麵包,偶爾煎塊印度薄餅(roti)當作蔥油餅吃,此時台灣習以為常的食物,因不可多得,反倒美麗夢幻了起來。譬如美又美的早餐,燒餅油條豆漿蛋餅,水餃和酸辣湯、燒臘飯或港式燴飯,小籠包、雞排、生魚片,再寫下去我應該會飢腸轆轆,便先停筆。

計劃回台前務必先認真列好一份吃食清單,關於食物的鄉愁之旅,暫時想到的有這些:

台北
師大香港鑫華茶餐廳
板橋油庫口大腸麵線/烤香腸
永樂布市清粥小菜
清真艾家黃牛肉麵
肥前屋
秀蘭小吃/上海菜私房小館
公館水餃(忘了店名)
麻辣火鍋(煩請推薦好店)
艋舺珍珠餛飩
東門市場滷肉飯
永康街大漁生魚片蓋飯
西門町炒烏龍麵(沒有名字的老店)

新竹
老兄牛肉麵
公園乾麵
石家魚丸
溫家水餃
美味沙茶牛肉麵/牛肉清湯


腦袋空白,一時想不起來,拜託好心人士幫忙補上道地好吃的中式日式小館子、小吃,特別是台南和高雄!!!幫助我在台灣過著不吃漢堡的日子!感恩。






Wednesday, May 09, 2012

媽媽的味道





從沒想過自己會煲湯。

住在台灣的時候,吃飯是全家人的事,煮飯卻是媽媽的事,自己只顧吃,連蛋都不懂得炒,最糟糕的食客和兒子,莫過如此。還記得老媽燒的菜,她說自己重養生、喜清淡,我和老弟卻說,比清淡還淡,幾乎沒味道了。

「加了醬油,就不加鹽。」是老媽最常說的一句話。

口味雖淡,我們的嘴倒也不刁,小小抱怨完了,唏哩咕嚕的,還是把碗中的菜餚吃完。假日全家習慣上館子晚飯,總覺得像是粗茶淡飯的世外桃源,兄弟倆總特別歡心,大口吃肉大口喝湯。老媽應該也吃的開心,但嘴裡總愛咕噥:這麼油、這麼膩,還是我煮的健康。

到了英國,外食貴,平價的難吃,自己煮飯是最好的選擇。還記得煎好第一顆荷包蛋時的興奮,也記得終於把義大利麵煮得有嚼勁(al dente)時的豁然開朗。剛開始學做菜,深怕自己遺傳到老媽,鹽都撒的特大方、油都下的特慷慨,怕味道不夠,一道菜,超過五種食材。嚐起來離清淡很遠,離難吃很近。當時都有種感覺,自己並非在做菜,較像在作戰,把生的弄成熟的,活的弄成死的,忙亂熱血了許久,理想的味道仍在腦海,從來沒在口中嚐到。

不過也奇怪,熱衷一件事,持續的做,再彆腳的功夫,久了也折騰出個一招半式。慢慢從把義大利麵做好、懂得如何燉飯,再開始做些中式簡餐,味不驚人,倒也沒聽見嘗過的朋友抱怨(可能是完食回家後才抱怨)。沒想到菜做得越多,越做是越清淡,嘗過的山珍海味越多,越喜歡家常菜的味道。

近來身體微恙,染點風寒,便興起煲湯的念頭。

英國人做菜不喜麻煩,超市的微波食物風行不說,對於生鮮肉品的偏好,也很無趣,對於雞胸肉有種莫名的熱愛,真正好吃的帶骨雞腿、雞翅,價格相對低廉許多。原本少買肉品的我,越來越常買切好的一大盒雞腿,一次兩三根的煲起雞湯。油煎好幾瓣大蒜,再丟到鍋中和雞腿一起用文火慢燉一小時,僅加點醋將肉蛋白封味,再佐幾撮海鹽提味,連米酒都不加。

有雞湯可喝之外,還可當做炒麵或其他菜餚的高湯,煮嫩的雞腿可拌炒成雞肉炒麵,或搭配羅勒青醬汁和長條青豆,成青醬雞肉義大利麵,族繁不及備載。不過我個人最愛的,仍是簡單的雞湯,切點蔥花,或胡荽(coriander)切段,少許鹽提味即可。湯清得看似一無所有,實則無所不有。鮮甜天然的湯頭,與雞湯塊的速成味道,幾乎是天壤之別。

往往,喝下第一口雞湯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媽媽,幾年沒嚐到她燒的菜,從前總以為調味分明、味留嘴裡才叫好吃,直到現在才明白,老媽做得菜,不管多麼清淡,終究都是嚐進心裡的。





Tuesday, May 01, 2012

【Bridging The Gap】我的英國紀錄片工作坊經驗



本文刊登於紀工報

應台灣紀錄片工會電子報,林木材主編之邀,把自己在蘇格蘭紀錄片學會的經驗,更加詳細地描述出來,此篇文長八千字,很久沒寫這麼長的文章了。



蘇格蘭紀錄片學會

還在英國愛丁堡就讀紀錄片研究所時,教授便常放些片子給我們看。有各種紀錄長片,也包括許多短片,其中不少紀錄短片都有Bridging the Gap這個標籤,後來才知道,那是個短片品牌,隸屬於蘇格蘭紀錄片學會(Scottish Documentary Institute)之下。

蘇格蘭紀錄片學會成立於2004年,是致力紀錄片研究、製片與發行的機構,資金來自Creative Scotland這政府文創組織,背景官方色彩十足。其目標不僅是促進蘇格蘭地區的紀錄片發展,也希望作為電影學院與紀錄片產業的橋樑,培育更多影視創作人才。

2010年底,朋友邀我參與企劃投案。那時才發現,蘇格蘭紀錄片學會一年一度的公開短片徵案計劃,就叫做Bridging the Gap。稍微研究了一下,才發現自己不符合資格,該短片徵案是針對蘇格蘭地區,已畢業或非全職學生的電影工作者,向其徵求4到6部紀錄短片,預計每部片長10分鐘。剛開始的書面階段,入圍10到12份企劃書,之後為期兩個月,有數個工作坊(workshop)的培訓,將企劃案發展得更完整、更專業,以面對最後決生死的創投提案會議(pitching),也就是向投資方代表的委製編審(Commissioning Editor),口頭發表各自的短片企劃,以及展示預告片花,通常當日便會決定哪4位新導演能拿到投資。簡而言之,Bridging the Gap就是一個透過公開競賽方式,培育新導演的專案。

最後獲得投資的4部短片,每部最高能有1萬6千英鎊的預算,蘇格蘭紀錄片學會也將從旁輔導,提供製片資源和經驗,甚至負責影片完成之後的發行宣傳、參加競賽和影展等等。依往例,每年Bridging the Gap的短片,都會在BBC蘇格蘭頻道播放,參加愛丁堡電影節,以及製成DVD發行。過去幾屆的短片,也不時在各大影展得到獎項,如英國奧斯卡BAFTA、紐約翠貝卡Tribeca影展、Full Frame影展等。也因此,蘇格蘭紀錄片學會在英國、歐美等地,漸漸在紀錄片製作、人才培育、產學界交流,立下良好聲望,同時也在歐洲紀錄片產業界,扮演越來越重要的地位。

企劃書撰寫

過了一年,已是2011年底,即將於11月畢業的我,早已密切關注Bridging the Gap的徵案消息。這屆較以往要晚開放報名,也不像歷屆都會訂定主題,譬如2010年以Shift這個字為題材限制,這次僅鼓勵以蘇格蘭當地的故事為主,題材不限。我一直都對英國的中式外賣餐館(Chinese takeaway)充滿好奇,因隨處可見,但卻神秘低調,當地華人的生活也總是不為外人所知,便決定以其為創作主題,主角選定為送外賣的司機,透過他的眼睛,去注視蘇格蘭中式外賣廚房內的生活,以及用華人的角度,來重新看待愛丁堡這座城市,特別是夜幕低垂之時。

下載了簡章和報名表,決定了概念主軸後,便開始著手撰寫企劃書。下筆前,發現簡章中詳細說明企劃書的撰寫原則,如以兩頁為限,並以簡短的影片敘述為開頭,隨之而來是對於背景研究、角色、視覺風格、進入拍攝可能性(access)、可能合作團隊等項目的描述。精簡之外,也必須非常有條理,同時,透過這種結構的限制,也會刺激導演更全面、更有邏輯的去發想影片點子。我就讀紀錄片研究所時,就已經多次練習類似的企劃案撰寫,教授也常把「only two pages」掛在嘴邊,看似英國人一板一眼,但簡單扼要,實在是溝通想法時,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最多兩頁的要求,也可能是因為片長僅有10分鐘,當要講的故事,連兩頁A4都無法清楚交代,或許10分鐘的長度也不夠拍!再加上,之後有預告和片花的視覺輔助,企劃書就不必太長了。

要在很短的篇幅內,把故事概念寫完整,就得靠架構了。第一段的影片簡介(synopsis),其實就是用簡單的話,交代短片要講的故事,不僅能用在企劃書,於口頭發表的時候也非常適合當作開場白,同時,也可以拿來做為DVD封底的介紹文字。接下來,則是背景研究(research/background),也就是故事發生的背景,以及各種有助於觀眾釐清故事來龍去脈的客觀事實,或是讓導演興起拍攝的動機,諸如此類。再來便是角色(character),一般而言,在撰寫企劃書階段,大多已知道欲拍攝的主角是誰,即使未完全確定人選,也需設定好特定類型或可能的拍攝對象,並稍微介紹一下角色,讓人知道是誰的故事。

之後是影片結構(structure),雖紀錄片無法完全設定劇情走向,但大致預測各種影片元素,如緊張、衝突和其他可能發生的場面,設法鋪排出架構,不僅能讓影片更有可看性,也能幫助導演找到更精確的拍攝方向,不過,並沒有最好的結構,只有最適合的結構,一切端看故事和角色而定。再來是風格(style),影片的風格是透過運鏡、剪接、聲音設計、配樂、後製、訪談技巧等構成,在企劃書裡,最好已經能說明,身為導演要怎麼運用以上的技巧,讓影片呈現出想要的風格,可以舉實例來解釋,如何以各種技巧妥善詮釋影片故事和角色。

最後,幾個細節或許能幫助企劃書更完整。首先,在封面或開頭附上圖片或照片,此舉不僅是美觀,同時也幫助讀者對影片有個概括的視覺認識,多少為影片風格定調,最重要的,一張好的圖像,能瞬間吸引到人們目光,在書面審查階段,有一定加分效果。再來,不要害怕在字裡行間流露出熱情,興奮與熱愛之情往往有很大的感染力,證明導演對影片的投入程度,況且,紀錄片不只是關於資訊(information),更是關於情感(emotion)。簡單來說,在寫企劃書階段,就已經必須讓讀者想像出影片的樣貌,文字的功用在此是闡述故事,使其視覺化,甚至,能感同身受電影欲訴說的情感。一份好的紀錄短片企劃案,是讓讀者看到電影,而非只是讀到關於電影的點子,兩者差別很大。

其他導演和他們的題材

送出寫好的企劃書,很幸運的,11月底便收到消息,我的短片企劃書《TAKEAWAY》通過書面階段,入圍不代表拿到資金,僅是有資格參加接續而來的訓練工作坊(workshop),和其他入圍的10位導演一起互相切磋、逐步把各自的電影構想磨得更加完善、並訓練口頭提案的流程,好面對最後的創投提案會議(pitching)。Bridging theGap這個徵案活動,除了競賽意味濃厚以外,很大的成分也是和同儕導演之間互相砥礪學習。因此在工作坊內,每位導演都得輪流分享自己的影片概念,再互相提問、建議。過程中,不僅在別人的意見中,得到對自己影片的建言,同時也藉著了解其他人的影片,而學習到更多。

入圍的新導演,除了我是台灣人之外,另外一位來自西班牙,其餘皆為英國人。題材方面十分多元,有蘇格蘭冰淇淋攤販車的故事;也有非洲難民不僅未得到英國政治庇護,卻因為自己國家太危險,基於人道理由而無法回國的悲劇;有自己父親三十年前從巴基斯坦來到英國,卻從來不認為自己是英國人;也有替寵物作成標本的剝製者(taxidermist)故事;也有瑞典一位女孩睡了32年,頭髮指甲都停止生長的傳奇;還有探討人形機器人與人性的故事。

其中比較特別,影片概念也發展較完整的,有Paul Fegan的《Pouters》,講述的是格拉斯哥地區的賽鴿故事(doo fleein),與台灣的賽鴿不同,這裡指得不是飛行競賽,而是參賽者需養一對鴿子,一公一母,比賽方式便是用自己養的鴿子,去勾引對手的鴿子,當參賽者把鴿子放飛,其它參賽者便會送出不同性別的鴿子去勾引,只要別人的鴿子被帶回到你的鴿舍,該隻鴿子就歸你。當Paul講述影片概念時,總是熱情激昂,瞬間感染在座所有人,在Bridging the Gap徵案前,他已花數月在當地與賽鴿者相處、觀察田調。甚至考慮拍完短片,乾脆在自家後院弄起鴿舍來。

還有Alasdair Bayne的《Wallaby》,故事是描述蘇格蘭的某座小島,在2004年發現一具澳洲沙袋鼠(wallaby)的屍體,常理來說是不可能在該地看到袋鼠,再加上居民僅有3千人的該座小島一向封閉神祕,於是拍攝團隊便以調查沙袋鼠之死為由,實則意在揭開小島的神秘面紗,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紀錄拍紀錄片的紀錄片,沙袋鼠只是一種隱喻罷了!導演Alasdair打算帶著他的團隊整個四月都住在小島上,臨行前還特地寫信告訴我說,實在很緊張刺激,不知道這一個月會拍到什麼東西。

最後,西班牙導演Chico Pereira的《Seafarer》,描繪菲律賓水手的故事。在蘇格蘭外的北海上,有幾艘漁船,上頭除了船長為蘇格蘭人外,船工皆為從菲律賓遠道而來的水手,礙於簽證限制,他們無論吃喝拉撒或工作、睡覺,幾乎全在漁船上,久久一次能夠到港邊短暫上岸休息,而放假的時候,他們最大的嗜好就是唱卡拉OK。如此艱苦的環境,卻因為菲律賓人的樂天開朗性格,變得不那麼悲情,不過,遠離故鄉數萬里,終究不是件簡單的事,要克服惡劣的環境天候、文化差異之外,還有對於家人的想念。

以上皆為Bridging the Gap入圍的短片題材,或許是沒有主題限制的緣故,今年的種類較以往更加多元,不過,這些題材並非一開始就發展完整,很多都是藉由工作坊的集體討論,和經由客座講師的指導,才逐步調整發展成熟的。


培訓工作坊

2011年11月中的Bridging the Gap書面初選階段後,共舉辦了三次培訓工作坊。頭兩次在創投提案會議(pitching)之前,分別為12月中的「研究發展工作坊」(Development &Research Workshop)以及1月中的「預告片和提案發表工作坊」(Trailer & PitchingWorkshop),第三次在2月初的創投發表會議之後,為「導演工作坊」(Directing Workshop)。

第一次的「研究發展工作坊」,把培訓重點分為兩方面:「影片本身的發展」,以及「研究調查方法」。簡單的說,前項就是著重在將最初的影片概念,發展成視覺故事,並增添故事的深度和層次。幾個思考要點,「這個構想特別之處」、「如何發展故事線」、「如何定位角色」、「如何架構故事」,以及「如何真正寫好企劃案」。後項聽起來很像學術研究,但紀錄片的研究調查,其實是拍片前非常重要的環節,因此這次工作坊,也聚焦在前置期的研究過程和工具方法,包括「如何找到資訊和故事」、「如何進入和運用歷史檔案和文件」、「訪談技巧」、「分析框架方法」,與「故事情節(plot)和弦外之音(subtext)的區別」。雖說課程設計看似固定,真正上課時,卻沒有老師單方面上課的感覺,其實就是大家一起分析討論,提出自己的想法。

工作坊分為兩個整天,從早上九點半到下午五點左右。頭一個半小時,由客座講師,同時也是瑞士知名紀錄片導演Vadim Jendreyko自我介紹,他最新的作品為《一位女子與五本大象》 (The Woman with the 5 Elephants),橫掃國際紀錄片影展,風光無比。不過提到此片,他幽默自嘲的說,拍完這部作品他已經破產了,幸好有得獎。他介紹完畢後有30分鐘的茶點時間,英國人不論多忙碌,工作個幾小時停下休息、喝杯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之後便是每個新導演輪流介紹自己的短片,包含後續的集體討論和講師建議,每人有45分鐘的時間。

講師Vadim聽取每部影片的構想後,會提出自己喜歡和不喜歡的部分,以及自己身為導演的觀點和洞察力,提供我們參考,他經驗豐富卻不固執己見,不時也透露具體拍片的細節, 還播放許多自己作品的片段,詳細講解導演手法對影片架構、故事脈絡的影響,好比,如何利用非同步的聲音設計,去創造更真實的環境氛圍,以及在拍片時,為了當下把握被記錄者情緒,而隨機應變使用的訪談技巧,他也針對我提出的影片概念,做了些分析,最後得到的結論是,我需要精簡故事架構,好符合10分鐘的長度。兩天下來,被其他新導演的意見以及Vadim啓發了很多,而自己的影片概念,確實也在過程中,有種輪廓越來越清晰的感覺。

第二次工作坊在一個月後展開,也是兩個整天,在那之前我們得先準備好1到3分鐘的預告片,這意味著,得開始拍些畫面了。於是我開始跟著外賣店司機Jerry,觀察他送餐的流程和細節,不時也擷取些影像素材,作為剪接預告片花之用。

此次的講師為長相酷似英國名廚Gordon Ramsay的製片人Grant Keir,他除了活躍於英國BBC和歐美各國電影電視業界以外,也兼任謝菲爾德紀錄片影展(Sheffield Doc/Fest)的策展人和董事成員之一。他本身就是個「自信言談能贏得人心」的最好例子,不僅表達能力出眾、富有邏輯和觀點,充滿活力的語氣卻又不讓人感到壓力,而且重點是,他的英格蘭口音遠比蘇格蘭腔要清晰許多。一開場他就要求每人輪流上台簡短自我介紹,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請求,讓我們意外上了一課,也就是隨時準備好如何介紹自己,以及自己的影片,即使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畢竟,「很難預測什麼時候會在路上、電梯中遇到口袋很深的投資人」,以上雖是玩笑話,卻也點出導演除了拍片之外,其實也是要懂得推銷自己與作品,最好還很會找錢。

第一天的課程安排,是讓每個新導演模擬練習如何口頭提案(pitch),每人僅有7分鐘的提案時間,包括介紹影片、放映預告片花在內,之後便是問答時間,總共15分鐘。除了必須清楚講述影片概念外,也必須在時間限制內精準掌握要點與節奏。Grant鼓勵我們用架構把口頭發表組織起來,先介紹自己,如「我是誰」、「在影片中的職銜」、「值得一提的作品經歷」;再介紹短片,如「影片概念」、「長度風格類型」、「導演手法」、「非拍不可的理由」、「進入拍攝的權限」等。第二天,還邀請了四位蘇格蘭當地的製片,聆聽我們第二次的口頭提案練習,除了以專業製片角度給予建議外,也提到了些製片預算、版權或法律上的問題,譬如我的預告片,在車上拍攝時有錄到BBC廣播節目的聲音,便可能有著作權的疑慮,諸如此類拍片前得先設想好的細節。此外,學會也希望能替新導演先媒合適當的製片人選,自助午餐、下午茶、咖啡休息時間便是讓我們和專業製片一對一接觸的機會,閒聊之外,也開始互相留下聯絡資訊。

這次的工作坊經驗,某種程度給我很大的幫助,除了認識到口頭提案的內容架構之外,也讓我學到一些發表技巧,重要的不僅是讓評審團瞭解我們的電影,同時更要清楚介紹自己,也就是影片創作者的經歷與能力。很多人會忽略這點,投資方其實看重的不只是故事,很大部分也仰賴電影創作者的特質,畢竟他們希望能把錢投資在值得信賴的人身上。還有,影片概念藉由口頭闡述,是否能在視覺影像中、也就是預告片花中體現,也是一大重點!說出來的,以及拍出來的,絕對不能是兩個世界!身為導演,必須為所說的每一個字、拍的每一秒負責。

創投提案會議

2月2日是決一生死的創投提案會議,從10點半開始,分成每20分鐘一單位,新導演依名單上的時程表,按時單獨進入會議室,有如面試般,不過碰到在我前一位和後一位的導演時,彼此都互相加油打氣,倍感窩心之外,也少了一般公司面試的緊張和距離感。創投提案會議前的幾天,紀錄片學會寄了份補充資料,上頭清楚條列許多口頭提案的秘訣,有種聯考前都會收到考題精華小手冊的感覺,在外頭等待,不時也在心中溫習幾個大原則,當然,最大的原則仍然是那句話:「keep it simple」,再加上有個好的開場、精準的時間掌握、口頭敘述與預告片的平衡結合、不默記講稿、搭配適當的幽默感,如此一來,要搞砸也很難。

當我進入會議室,迎面而來三位評審,一位是蘇格蘭紀錄片學會的會長Noe Mendelle,一位是Creative Scotland的委製編審Leslie Finlay,另一位是知名加拿大紀錄片導演Bart Simpson,你沒聽錯,名字和卡通辛普森家庭的霸子一模一樣,即使如此我當下還是笑不出來。幸虧在家不斷的演練,真正上場口頭發表時,我比想像中冷靜有條理,甚至還有餘裕開點小玩笑,依循著設定好的架構,介紹自己後,我很簡潔的把故事概念敘述一遍、稍微解釋可能會採用的拍攝風格,最後讓預告片替我說話,說的再多、再好,都比不上用畫面征服觀眾。7分鐘的口頭發表和預告播放,13分鐘的問答時間,儘管我謹記Grant告誡的:「簡短回答問題,問的問題越多,評審團對片子才了解的越多。」但評審團似乎沒什麼想問的問題,讓我走出會議室時不免擔心了起來。

傍晚,接到紀錄片學會製片經理Flore Cosquer的電話,這位法國美女用賣關子的口吻說,我是她第一個電話通知結果的新導演,閒聊了好一陣子才說:「恭喜,你的影片被選上了!」現實當下,我卻覺得這一切比虛構的劇情片還要不真實。包括我的片子《TAKEAWAY》,還有另外三部被委任,包括先前介紹的《Pouters》、《Wallaby》和《Seafarer》,每部10分鐘的Bridging the Gap紀錄短片,最高能有16000英鎊的預算,預計5月底前完成影片。而先前的製片講師Grant Keir得知消息後,過幾天就聯繫我,希望當我的製片,當下實在受寵若驚。

這之後,2月中又參加了第三次工作坊(Directing Workshop),四位入選新導演得強迫參加,這次請來的客座講師是丹麥的女導演Phie Ambo,她拍過非常知名的《機器之愛》(Mechanical Love),橫跨日本和歐洲拍攝,於是她也不吝分享各種跨國合作的經驗,以及和各國電視台交涉談判的心得,聽取每人心中的拍攝概念後,非常精準、毫不拐彎抹角的切入重點,發表她認為最好的方式為何,這點和英國人完全不同,卻也一針見血的讓我們仔細思考影片欲發展的方向。她說的一句話,啓發了我很多:「Documentary is about how to make an underdog as a winner. To challenge people’s prejudice, make victim as winner!」(紀錄片是關於如何讓弱勢/社會底層的人成為贏家;挑戰人們的偏見,讓受害者成為贏家。)

英國和台灣紀錄片環境的比較

除了這次英國的提案經驗以外,運氣很好的,我在2011年8月左右,也入選了台灣公視的紀錄觀點短片徵選,同樣成為四位新導演之一,與Bridging the Gap稍微不同的是,規格長度13分鐘,預算卻少了至少2倍。畢竟台灣紀錄片環境,不像英國有BBC這個龐大機器在支持,也沒有從樂透彩提撥出的電影基金,以電視台來說,台灣僅剩公視紀錄觀點節目還例行播放紀錄片。英國則是百花齊放,各個電視台都有紀實節目(factual program)整天放送,還有專屬紀錄片頻道Channel 4的加持,顯然紀錄片不僅是個成熟產業,更是門好生意,特別是把真人實境秀(reality TV)都算進來的話。再加上,英國電視台十分熱衷經營數位電視節目的領域,不論是BBC的線上觀看系統iPlayer,或Channel 4的官網,都能幾乎與電視同步地觀看各種精彩紀錄片和節目。

深究其因,可能是政策制度上的差異,如英國採行電視執照(TV license)付費制,就是家裡有電視的,都必須每年繳交一筆電視執照費給政府,也因此公有電視台如BBC,有較充足的資金製作質感更好的節目;也可能是製片Grant Keir所說的,著作財產權歸屬問題。前陣子和他討論合約時,他得知我替公視拍的片子,著作財產權是買斷、轉歸公視所有之後,非常驚訝, 他推論,英國紀錄片產業之所以繁榮的其中一個原因是,即使電視台委託獨立導演拍片,交片之後著作財產權通常仍全數歸於創作者,假如該題材在商業上獲得成功,便可以發展延伸成不同形式、版本,如短片就變成長片或影集,甚至實境秀節目,電視影集可以變成電影在戲院上映等等,如此才能把創意妥善運用,使其成為良性循環,否則被買斷著作財產權的創作,很少會有再被發展的機會。

而講回到英國和台灣兩個短片徵案,最大的差別除了資金預算外,製作過程也非常不同。台灣的委託案就像是放牛吃草,公視給錢後,資金運用上導演幾乎享有絕對的自由(還是因為我人在國外距離台灣很遠的關係?),好處是可以隨心所欲,但相對於較無經驗的新導演如我,卻也容易茫然沒有方向,很多時候不知道該如何進行,幾乎是自行一邊摸索一邊學習如何拍片;英國這邊的Bridging the Gap徵案,因為有蘇格蘭紀錄片學會一系列的輔導與資源,一步一步的培養學習每個拍片環節,即使資金的掌控得經過製片、蘇格蘭紀錄片學會等層層掌控,自由度不高,卻也較有系統、組織性的去做好一個作品,或許對人才養成有比較直接的幫助。

還有兩邊徵案,對於發行管道的態度也不儘相同。公視偏向委託制片,也就是從導演手中把片子買走,目的是在電視台上播放,可能再參加影展而已;英國這邊則把目標鎖定在戲院放映、電視台播送、製成DVD發行、參加各大影展競賽,以上這些都是蘇格蘭紀錄片學會一手包辦,導演無須煩心,甚至,還會找尋機會外銷海外其他國家,而且導演也能夠自己找別的發行商合作影片後續的營銷發行,不會被蘇格蘭紀錄片學會綁死。不過總體而言,公共電視給台灣獨立導演的支持,在台灣紀錄片界來說,已彌足珍貴,許多現實的資金和發行問題,實非一家電視台能決定的,而是整個時勢所趨。在台灣感覺幾乎是導演的單打獨鬥、獨自掙扎,在英國則是有整個體制帶你向上成長,還不時能和世界各國的紀錄片電影人才交流。

最後,在紀錄片創作上,個人感覺是,題材方面都差不多自由多元,關注焦點也都偏個人精神層面或社會底層的狀態,只是在英國這,似乎不太崇尚「長期蹲點」的方式來拍攝,多是先妥善掌握要拍的題材主題和角色,規劃好後才去拍,因此拍攝期通常不必太長,也比較在意美學風格,至少個人在戲院看片的體會,就是這裡不把紀錄片跟劇情片劃分得太開,無論如何都是電影(Cinema),也因此這裡的紀錄片有時比劇情片還精美好看,也難怪觀眾會買單。至少這次參加Bridging the Gap的新導演們,很多都拍過劇情短片,而紀錄片對他們來說,只不過是發生在真實世界的劇情片,如此而已。

總而言之,這次參加Bridging the Gap有幸能與國外電影人才一同學習成長,歐洲對於紀錄片的重視,其產業規模和專業運作,都令我大開眼界,當然,有機會也希望能把國外經驗帶回台灣,協助提升台灣整體的紀錄片環境。如今幸運拿到進入產業界的門票,但離占有一席之地,仍需很多很多的努力。不過有一點比較可以放心的是,拍完這片,我不至於會破產就是了。

Tuesday, April 17, 2012

愛城往事




「回去路上司机带我走高架跨过半个上海,途径我的高中,小学,更早住过的地方。短短半辈子就几乎在20分钟里跑完了…每次都抛下原先的环境重新开始,朋友七零八落渐渐都断了联系。又这样巧,铁鞋踏破最后大家都以奇特的方式再连起来。惜缘之外,随缘也是有道理。反之亦然吧。」

婷從上海捎來封電郵,返家探親不過兩周,上回同她見面恍若隔世,臨走前夜與楨慶三人,于馬來小館宵夜。時間感和過站班車一般,偶會失速,等人察覺過來,「記憶已變成想像了」。

身在愛丁堡,即婷口中的愛城,已三年數月,我倆同年抵達、同年相識,如兩個圓心,生活圈隨著年歲各自擴大,重疊的部分,用Facebook的說法,叫mutual friend,用幾何學的說法,恩,我數學不好,還是用邏輯不嚴謹的說法吧!

頻率相近的一群人。

儘管沒有科學根據,也不曾交換過信仰,時間過去,會留下的朋友,倒不曾真正離開。永遠記得第一次受邀晚飯的場面,婷點著蠟燭,一群不知彼此姓名的人圍著燭火,取暖般的姿勢對坐,黑暗逼近身後,僅剩面前的彼此,以及一蕊火光,視線微弱,皮影戲般。婷說,看不清楚,才安全。

我當下便懂了。

在黑暗中交往,遠比在光明中簡單,偏偏世界是矛盾的,離得越遠,越願意暴露自己,特別是透過一條叫做網路的線。距離遠,便以為安全,離得近,以為不必費心經營,倒又危險了起來。

曾答應婷,會寫篇關於她的長文,憑藉著熟識交情,未上心,也就擱著。仔細想想倒慚愧,對待熟識親近的人,怎不如那些半生不熟的,給至親好友的電郵篇幅,遠遠不及給客戶的,連用字都不甚講究。

幸好,感情比歲月懂得寬容,總會留點餘地,如壺中懸浮的清茶,回沖數回,滋味亦趨恬淡,卻能在口中回甘,在心中回濃。想講而未講的隻字片語,亦是,在心中泡久了,便濃得失去原味。

「爱城在下雪吗?上海的四月比我想象/记忆中的凉很多-记忆已经变成想象了。」婷在電郵開頭寫著。

已經四月了,這個問題卻不荒謬,只因主詞是愛城。望著窗外的黑夜,遲遲未在電郵介面按下回覆,卻先在這裡開張了篇新文。標題仍未下好,走筆至此,以毫無邏輯的思緒與方式,把在愛城短短幾年的心情,用一篇文章交代了。

讀不懂嗎?

是的,這樣才安全吧!











Tuesday, April 10, 2012

美好的事







2011.02.13
Hey 佑學


英國的週末要結束了吧,希望你這個週末過的好。
Langley的週末陰雨綿綿,就像多數這裡的天氣一樣,心情總是需要額外的努力才能開懷。“今天又會是個好天!”我每天早上都這樣對著壓刷放嘴裡的自己說。

First of all, q&a section : )

正港台灣人。十七歲時獨自拖著行李,轉了兩班飛機到達北國的平原鄉鎮。當了一兩個月的啞巴,然後向孩子一樣的呱呱學語。上帝格外的在這個時期顯明祂對我的愛,我因此擁有一對是我如親生孩子的加拿大父母。關於文化上的差異衝突,我想不須多做說明,你想必也早有體會;我在看不見甚麼黑頭髮的鄉村做了兩年的小鎮姑娘,演在電影裡才看到的高中生活,在農田裡跑,看小牛出生,看鄰居收到小馬做生日禮物,看鹿兒就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過家門口... (有機會再好好說。)

總之是隻初生之犢不畏虎。

轉眼是大學三年級的我,major in Communications, with a minor in theatre. Love writing, reading, painting, sharing stories, and acting : )

看到你的文章說到明年的去向,明天也即將畢業的我有著相似的對於未知的未來的憧憬和憂慮。這幾年來我都盡可能讓自己成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學生。大一暑假我做了第一本獨立製作編輯的雜誌,大二我在大學報社做layout editor,然後寫文章,接設計案子;我想一直以來我是幸運的,有很多機會,有很多賞識,在這當中與我合作的對象也有耐心給我學習和成長的空間和機會。但夜深人靜時,我還是多少對這些工作,無論是作家,設計工作者,傳媒工作者或劇場演員 生活的不穩定性感到不安。我們永遠不知道,在這忙碌的半年後,一年後,甚至兩年後,合約結束後的我們是否能在擁有其他機會。 (你明白我要說得嘛?)

然後因為不安的來者不拒,造成工作學業兩頭燒的困境。一位回來學校演講的學姊告訴我,your career has to matter (you need to work hard, take responsibility and all that), and yet it can't be all that matters.
他告訴我他是如何在合約與合約間在餐廳當服務生,然後她是如何在做服務生時去好好體會生命,以至於下齣戲演出時有更新突破的表現。工作之餘,我們都要保有生活才對。與她的談話讓我清醒許多,也因此把暑假的實習計畫取消,讓我好好整理我的作品,多寫點中文文章,畫些給自己的畫,然後學習對上帝有信心,知道祂現在將機會給我,以後也會。因為我蒙受祝福是一生的事!

這篇文章是說the big issue movement. 去年夏天我有這個榮幸參與TBI Taiwan 的開始,並且擔任兩期的visual editor&illustrator. 截稿壓力依舊令人折騰,我不是個可以晚睡的孩子;但能夠認識娜群工作夥伴,知道我的家鄉台北也有一群人為著夢想在努力,不輕易妥協,選擇保持良善,實在是一件美好的事。

願我們能如此保持書信往來,
Hope you have a great week

blessings,
J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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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23
Hi, Jessica

很開心看到你的來信,也很謝謝你如此誠懇分享你的過去。我很感動,也佩服妳的勇氣,隻身在國外,沒有一件事是輕鬆簡單的,我深深能體會。從你的文字,我看到的是一個充滿正向力量的女孩,朝著自己的夢想前進,很替你高興,你知道自己要的,也正往那個方向努力。我覺得你學姐說的很好,人生總是不斷在取捨,就像我教授告訴我的,All a director does is make decisions. 

其實我一直相信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這句話,每個人何嘗不是自己人生的導演,也總是不停作決定。年紀越大,會越瞭解很多事情一個人是無法完成的,所以了解自己就變得很重要,知道自己哪裡厲害,哪裡不厲害,才能取捨,才能專注往厲害的方面發展,否則難逃平庸。雖然大部分人都是平庸、不特別的,但我想在承認自己平庸之前,先用盡全力證明,才甘願承認。雖然未來如你所說的,永遠無法預測,缺少了安全感,人都會怕,不只你怕,我一直也很怕,不過,事先知道的安穩未來,又好像有點無聊,對吧?這是我的人生觀,不一定要是你的,但希望你能盡快發展出你自己的。這很重要,也是使你獨一無二的關鍵。

我可能無法給你具體的建議,我也不願意,不過我會鼓勵你如何去想,如何去問自己問題,如何對得起過去以及未來的自己。其實很簡單,我覺得你已經作得很好了,也不過就是面對現在的自己,無論好或壞,醜或美,面對它,照著心裡的話去做,想清楚了就去做,然後不要後悔。

就這麼簡單。對我來說,大部分的機會都是爭取來的,別人其實沒有什麼義務賞賜你,給你合約或工作,所以我不是太擔心下個工作在哪裡這個問題,工作是你自己創造出來的,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總之就是不斷累積自己,一直一直嘗試,真的不行,就是真的不行,告訴自己沒關係,還可以試別的。有這樣的決心和毅力,應該很難餓死在街頭吧!前提是,用盡全力去做,讓自己作到最好,剩下來的是運氣,沒有人能控制的東西。最後我要說的是,我無法同意你更多:

"為夢想努力,不輕易妥協,選擇保持良善,實在是一件美好的事。

佑學

Tuesday, June 28, 2011

文化差異

圖:娜塔莉的攝影,裡頭的美女是我們共同朋友,叫瓦萊蕊亞


昨天認識了一位新朋友,就叫她娜塔莉吧!21歲而已,去過的國家卻是我的兩倍。當然,數量在這裡不是重點,勇氣才是。

我們坐在咖啡館,天南地北聊了兩小時,大多關於旅行和電影。她是業餘攝影師,從十五歲得到第一台攝影機就開始拍起短片,她談起自己初次接觸攝影機的故事,讓我想到絕大部分好萊塢導演的童年往事,如史匹柏、諾蘭,等等。

她很驚訝我到二十幾歲的尾巴,才想開始拍短片,聽到我大學讀資訊管理,更連連驚呼,她不太了解這麼大程度的轉行是怎麼一回事。從小就立志成為某種人,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嗎?像我就想成為攝影師和導演。』我點點頭,『在亞洲基本上也是這樣,不一樣的是,每個人的志向都差不多。讀好書、賺大錢,或當大官。』

『怎麼可能?應該是被逼的吧!』她不解的說。我緩慢的又點了點頭。『我們大部分人小時候都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別人怎麼說,就照做了。長大後比較好一點,雖然還是不知道自己要什麼,但至少知道自己不要什麼。』

『應該是文化差異。』她肯定而緩慢的回答。

我一直以來覺得文化差異是個非常方便的詞彙。所有關於不同文化之間,搞不清楚的問題,或無法解釋的現象,只要說,這是文化差異,爭論往往就自動停止。話題轉到旅行,她說從沒去過德國西班牙法國這些熱門旅遊國家,反而都是去土耳其、敘利亞、保加利亞等,台灣人不太常會去的國家。

『而且我都是一個人揹個包包就去了,住宿都沒花過錢,全靠couch surfing。一個夏天就遊遍了七個國家。』我聽完實在很佩服她的勇氣,正想問問題時,她又打斷了我。『不過這不算什麼。我在羅馬尼亞碰到一個法國女生,她更屌,正從法國騎單車到印度。』

法國到印度?單車?我可能從台北車站騎到新店就不行了吧!『你們這樣一個女生單獨旅行,特別是去到那些聽起來很"危險"的國家,父母不會不答應嗎?』我忍不住搬出台灣家長們一定會有的疑慮出來。

『危險?美國還比較危險吧!恩,父母當然會擔心阿!不過他們還是相信我,讓我去啦!應該沒有這麼嚴重啦!?』她再自然不過的神情,透露一點點不解。

『應該是文化差異吧!』

這次換我肯定而緩慢的回答。



註:娜塔莉這個小女生,九月開始take gap year,要去韓國當三個月志工,結束之後,一路從北京坐火車南下旅遊到香港,我強烈建議她順道去台灣看看。

Monday, March 14, 2011

一分鐘的朋友



今晚路過一家Fish&Chips,臨時嘴饞便走進窄小的店面,正準備點漢堡時,發現身無分文,老闆又不收debit卡,在英國不收卡的店很少,都是外來移民如中國人、義大利人、印度人開的店,這家的老闆則是土耳其來的大叔。

聽到我說沒現金,非常積極的說:My friend, there's hole-in-the-wall opposite the street. Go there and come back soon. 原本就懶得提款的我,加上被如此指使,便有種想出門就落跑的打算。過了街回頭看,老闆竟然跑出店門口看著我,似乎看穿我心思似的。心一軟,念頭一轉,提了錢便乖乖回店裡。土耳其大叔見我進門,滿意的說了句:Welcome back, my friend.

畢竟我才認識他一分鐘,my friend只是他的口頭禪,一如在台灣買美而美早餐時,大嬸都喊我帥哥如出一轍,他們對「朋友」和「帥哥」的定義,實在比我寬鬆許多。讓我不禁想到【阿飛正傳】裡張國榮對張曼玉說的,『我們是一分鐘的朋友』。

看著菜單,點了漢堡和薯條外帶,店裡只有我一個客人的緣故,或老闆本身話很多,不斷用帶著濃厚地中海口音跟我聊天,原本無閒聊興致,皆簡短回答打發他的問題,但他得知我在愛丁堡大學讀書,正在拍紀錄片,並來自台灣,便直說you must be a clever guy!還不斷推薦我去伊斯坦堡,說那裡色彩濃郁,異國風情十足,有無限題材供我拍。

土耳其大叔的客套恭維雖讓我聽得很爽,不過看著他只顧跟我聊天,不免擔心其身後正炸著的薯條和正煎著的漢堡肉,心裡為他們倆的處境感到焦慮,拜託別炸糊了,或煎焦了。我問他是否喜歡愛丁堡,大叔搖搖頭,我追問,那為何還在這,他突然面色凝重,開始聊起自己。

原來兩年前,大叔還在土耳其時,愛上了一個脫衣舞孃,她來自蘇格蘭,大叔談到她時的神色,簡直如炸魚炸薯條的油光般閃亮,於是,他為愛走天涯,來到了愛丁堡,不過,之後因為文化差異以及個性不合,那女人離開了他,身在異鄉,沒有了愛人,只剩這間店陪著他。

接著他開始談論如何不喜歡英國,他說,這裡跟土耳其相反,沒有對人的尊重,這裡的外國人都不被尊重;在他的家,土耳其男人跟外國人打架,當地人會保護外國人,因為他們是客人。

We respect guests, not like here they call us fucking foreigners.

他店門口的落地窗被砸過好幾次,因為英國人喝醉就變得瘋狂,變得完全不尊重他人。講著講著還把他右手掌秀給我看,長長一條疤痕,是當初十個醉漢在門口打一個瘦弱的少年,土耳其大叔看不下去,衝出門外幫少年反擊,加入鬥毆行列。

大叔邊講邊將做好的薯條與漢堡打包。付了錢,從土耳其大叔手中,接過裝有我晚餐的塑膠袋,同時也接過一個平凡人的不平凡故事。轉身離開前,耳邊又聽到大叔對我喊了句See you next time, my friend.

不知為何,當下我突然覺得,那句my friend聽起來,再誠懇不過了。

Saturday, March 12, 2011

金係猴腮雷




那天去朋友的婚禮當錄影大哥賺外快,全場香港移民,難得看到這麼多黑頭髮,說著廣東話的香港人,有種身在香港的錯覺,而不是在英國。整場喜宴鬧哄哄的,賓客以中年人居多,大概全愛丁堡開中餐館,開中國超市的老板都來了。竟然還有現場卡拉OK,司儀介紹完新郎新娘,開始兀自唱起粵語歌來,接著整間餐廳霎時成為一間特大號,容納30張餐桌的KTV包廂。

幾乎每個人點的歌都很老,至少90年代以前,幾乎每個人唱得都很難聽。

除了一個平頭大叔,有著張學友的唱腔,就像那些唱將,一出口便技驚四座。他不但粵語歌唱得中氣十足,國語歌也字正腔圓,甚至還唱了陶吉吉的【愛很簡單】,簡直嚇壞我們這些年輕人了,假音過場都順得驚人。最後,他獻唱了張學友的【只想一生跟你走】,全場歡呼,也撩起了我久未唱歌的鄉愁,以及90年代的懷舊港味。

那是個香港電影與四大天王處於巔峰的年代,也是我青春正盛的年代。

受到那股港味的影響極深,以致大學時跟朋友唱歌,不斷模仿著張學友,也不斷點著他的歌。當時為了唱粵語歌,花在練廣東話發音的心血比練英文發音還要積極。如今在充滿香港人的喜宴,當初的港味,隨著歌神的嗓音,一點一滴滲進回憶裡。後來想想才發現,這些粵語老歌(我也開始屬於身在所謂老歌年代的人了阿!哀)無非都在唱著愛情,也幾乎都透露著絕望氣息,與大學時期最關注的愛情學分,一拍即合。

也難怪那天聽著平頭大叔,用著極近似學友的唱腔,貫穿喜宴時,我會不自覺想到王家衛的【重慶森林】這部電影。裡頭金城武飾演的何志武,說過的一段獨白:

有一首歌叫作日出時讓戀愛終結,我現在的心情就是這樣,怎麼樣才可以讓我忘記阿May 呢?我跟我自己講,從這一分鐘開始,第一個進來的女人,我就會喜歡她。


以至於每次聽到張學友唱日出時讓戀愛終結】,我都會想到愛吃鳳梨罐頭的何志武。不知道,下次回台灣去KTV唱歌,點只想一生跟你走】時,我會想起誰呢?

大概會是那個,隔壁大嬸稱其"金係猴腮雷"的,平頭大叔吧。

Saturday, March 05, 2011

一天的冠軍

最近愛丁堡的天氣很奇怪,每天都出太陽。天也亮得越來越早,一早起床,陽光曬在臉上,望著窗外晴空萬里,套上布鞋,抓起球桿,很自然往附近的一大片公園草地走去。隔了一個冬天,揮桿姿勢也跟著冬眠似的,有點僵硬。

國外的這幾年,我早已習慣獨自打球,陪伴我的不再是叔叔、堂弟,或桿娣,而是耳機。愛丁堡風大,空氣中有一種說不出的冷靜,不戴耳機的時候,便聽風的歌,聞草的氣息。

老實說,高中剛學打球的時候,非常不喜歡這運動,在教練面前扭腰擺臀,調整姿勢,到定位後又得僵著不動很久,常常弄得腰痠背痛,儘管教練常說,『撐住不要動,身體才會記住這個好的揮桿姿勢。』即使我從來就不認為腦袋曾真正記住任何標準姿勢,不過,身體確實記得。

難道這就叫作手感嗎?

一直以來都相信手感這回事,反應在各式球類運動上。我的手感一直都不錯,走巧勁、走精準路線。以至於撞球、高爾夫、籃球投籃、桌球、保齡球都打得還算可以,準度一直是我強項。可能是天生,也有可能是後天練習,大概跟我偏執個性有關。一旦想打得好,就三不五時拼命練習,有時候執著到,未達練習設定目標,就不回家的地步。

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好笑,曾經規定自己撞進200顆球才能回家;也曾強迫自己在練習場,用七號鐵桿開出100次超過150碼才准離開;或是打籃球時,常常規定罰球連進10球才結束,曾經站在罰球線超過3個小時,不停的投籃,投到連九顆進,最後一顆沒進又重來是家常便飯,最高曾創下一口氣連續罰進37球的紀錄,真的有點強迫症的傾向。『又不是要當職業選手,何必這麼認真呢?』常常心裡這樣想。

一旦想作好的事,我不太考慮利害因素,就是會這麼投入,甚至癡狂。


與台灣高球一哥林文堂合照

以至於我一直以來都很崇拜那些運動員,如Tiger Woods,如Jordan和Kobe,如曾雅妮。他們都是追求極致,想做到最好的瘋子,不顧一切,台灣網路界流傳的一句話,「認真就輸了」,在他們身上完全不適用。他們每一個人不只認真,還認真到有點偏執,他們不但很少輸,還贏。我發現當我有這種偏執傾向的時候,很少達不到目標。也是這樣,讓我更崇拜他們、更信奉這條簡單卻難實踐的道理。

記得去年冬天來臨前,我獨自在Meadows打球,一位巴西大叔跑過來跟我說,要不要單挑,小九洞打兩輪,共十八洞。外表溫和,內心好勝的我,當年在台灣撞球場,挑桿一向來者不拒,對這種踢館場面也算是看得不少,當然一口答應。

巴西大叔姿勢看似拙劣,控球倒是意外精準犀利,那天狀況很好的我,洞洞幾乎都拿標準桿(par),還是跟他呈現拉鋸,打完18洞,桿數竟然持平,便打延長驟死賽,第19洞誰桿數低便獲勝。原本開打時,不好意思太認真的我,慢慢殺氣盡出,驟死賽時,早已是殺紅了眼,專注到像是贏了就有百萬美元獎金那樣,最後,我靠著較好的開球,拿下標準桿,巴西大叔則開偏了,多打一桿。我們握手時,他不停重覆說著,it's a good game, it's a good game。當時浮現腦海的,竟是學球時,教練逼我把身體僵住數分鐘的那些上桿姿勢。

它們全部回來了。

或者說,其實它們從來沒離開身體過,只是現在腦袋也記住了。

看到曾雅妮拿到球后頭銜說的話,讓我想到幾年前在緯來體育台看到她打撞球的畫面。當時就很喜歡她正面大方的心態,雖沒想到她的世界第一來得那麼快。還記得她邊打撞球邊說,『我喜歡打撞球,因為我手感很好,但我的最愛,還是高爾夫。』想著她當時說的話,想著當時我打敗巴西大叔成為一日冠軍的畫面,想著她拿到球后說的話:我不要只當一天的冠軍。

站在球場中間的我,想著這句話,數了數口袋的球,便決定,沒揮完100球,就不回去了。

Wednesday, February 23, 2011

我認識的歐洲生活

圖: 西班牙好友Jimena馬德里的家,我們在那裡度過了非常緩慢美好的歐式生活


在歐洲住久了,生活習慣多少開始有點歐化,舉幾個不太好意思的例子:

天亮得晚,尤其是冬天,便養成較晚起的習慣;講話、走路、吃飯、對笑話的反應速度,都很慢 ; 幾乎不碰速食,常聽歐洲朋友幹譙麥當勞,經過門口看到麥當勞叔叔,開始覺得笑容有點邪惡,像【黑暗騎士】裡的小丑,但不酷;常逛二手店,撿人家用過的東西;常給別人自己用過的東西;會跟陌生人說話;習慣陌生人跟自己說話;慢慢不在乎路人的眼光;慢慢習慣路人的怪異打扮或行為;開始覺得美國人沒那麼酷;覺得女生太瘦不好看;煮什麼菜都要加起司;覺得衣著不合身是種罪惡,會被說像美國觀光客;開始覺得揹名牌包,但沒個性的女生有點俗氣;看電影習慣沒有字幕 ; 商店打烊時間一過,不強求老板讓我進門,習慣他們有錢也不賺的莫名堅持;逐漸不畏懼自己喜好看法獨異,慢慢學著溫和反駁他人的意見。

以上都是我在台灣時沒想過、或不會做的,還有很多,族繁不及備載。雖都是細節,也悄悄反應文化或生活觀與台灣的差異。相較之下,亞洲人特別愛賺錢,特別把錢,當成一種抽象的概念看待,其實就是安全感,越多錢越有安全感。不可否認,錢真的很重要,不過,常問台灣人,賺那麼多錢的目的是什麼?多數人都回答不出具體答案來,多是買房子,投資,賺更多的錢,自我實現的答案實在很少。

當然,我不喜歡二分法,並非說歐洲的好,就是全部好,亞洲人的努力和上進態度,是非常值得讚許的。不過儒家說中庸之道,道家也提倡順應自然,多與不及皆非好事。歐洲的生活態度,對生活的價值觀,老實說,確實較符合人性,也較為順應自然的。這些東西,中國幾千年前都講過,家和,人和,天地和,無非強調人的價值,生命的意義在於給予,而非獲得。我也常有感,獲得的快樂,總是短暫,如瀑布;給予的快樂,如細水長流。

當追求的事物,超脫金錢之上,金錢便真正只是一種工具,因為本來金錢貨幣都只是工具,是人被欲望蒙蔽,把優劣順序顛倒。賺錢的目的本來只是為了生存,最終也是要讓自己活得舒服開心,再來讓家人也活得舒服開心,再有能力,讓其他人,讓社會都開心。在我看來,歐洲人賺得比較多,卻很少買奢侈品,因為物價也貴,錢對大部分人來說,是達到手段的一種過程而已,非目的本身。最後在意的,還是家人朋友相處和睦與否。

【第36個故事】裡說的心理價值,體現在於此:對我來說,世界上最快樂的事情,是和家人或朋友吃頓數小時大家自己料理的美味晚餐,喝點小酒,席間歡笑不斷,聽著音樂,聊著讓人開心或難過,但總之是深刻的事,酒足飯飽後,所有的快樂紮實的變成回憶,然後不費力的,一躺在床上,便能睡頓好覺,隔天記得所有人說過的話,笑著醒來。

這是我認為最有價值的東西,不必花多少金錢便能實現,但有時候,你願意付天價,可能也買不到!

註:希望大家讀讀以下那篇文章,雖我沒去過瑞典,但聽起來和我認識的歐洲生活相去不遠。




瑞典的新生活思維: Down shifting


文: 馬克斯


“Down shifting” 減速生活,這個自英美發起的社會運動,其概念與從1990 年開始的簡單生活 (simple life)與自求簡樸(Voluntary simplicity)等主張一脈相承。 在瑞典,減速生活這個運動,於近幾年來,被併入了「綠色有機生活」 的大概念之下,一再地於媒體中被討論被倡導。

減速生活的幾個重要的概念,與瑞典人的傳統有許多不謀而合之處:

1. 較少的工作時間、 較多的家庭生活 瑞典人,他們生命中重要的事情,並不是財富的累積,而是一家人能圍著餐桌甜蜜地吃著晚飯;不是奢華物質的享受,而是能光著腳在草地上貼近大自然的美好;不是名利雙收的世俗成功,而是能做著自己所喜歡的工作,然後還有餘暇去閱讀、游泳、航行、滑雪,去從事個人價值的追求。

2. 減少物質的需求 在過去一百年來,瑞典人是這麼認為的: 在森林中,只取你需要的東西,一叢花朵只揀取三分之一,一堆野菇只採集大株長全的,果實太小的蘋果留在樹上熟成。 如是珍惜資源愛惜環境的習慣,到了現代社會就自然衍生成了一種不同於美式資本主義的消費態度。 現代的瑞典人是這麼認為的:在生活中,只買需要的東西與一點想要的東西,過度而無意義的消費,是種不必要的罪惡。(只要在斯德哥爾摩的街頭逛一下,馬上能體會到這股「反過度消費」的思維。)

3. 深度的自我了解與探索生命的意義 這一代的瑞典人,在國家綿密的安全大傘之下,受到了相當完整的照顧。他們的工作條件與薪資,受到國家法律與工會的保障, 基本生存權則有社會基本福利制度的支持;求溫飽、求生存,便再也不是瑞典人思考與關心的問題。 若以亞伯拉罕 ·馬斯洛(Abraham Maslow,)的需求層次理論來說(Need-hierarchy theory), 瑞典人差不多進入了「自我實現需求」(actualization) 的階段。 他們所關心的、所重視的事物, 當然與我們這群仍在「尊重需求」 (Esteem ) 打轉,關心的是成就、名聲、地位和晉升機會的亞洲人民相當不同。

當我們仍汲汲於創業、加盟、展店,思考著怎麼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累積最多財富的同時; 瑞典人思考的則是,怎麼樣營造一個溫暖的幸福家庭、 一個良好的子女教育環境,怎麼樣擁有一個乾淨的生活空間,與一段貼近大自然、充滿意義的休閒時光。

簡單的說,減速生活與瑞典人的民族特性與社會價值觀十分接近,所以這個社會運動,一經推廣,就全盤第被瑞典人民接受了。 也由是,它在消費態度上的主張: 只買真正需要的東西,視質感而非數量,全面支持回收與重覆使用舊東西,盡量購買二手有質感、有歷史的產品等如是這般的想法,就儼然成為最主流的消費者思維。

美好生活 所費不多

思緒回到那天 Beyond Retro 的 Party Night,13、14 歲的年青學生,20 歲上下的龐克男女,30出頭的文創人士與 40 來歲的嬉皮,一同在Beyond Retro之美好音樂、手工烘焙蛋糕、有機紅白酒交織快樂氛圍中,放鬆的逛著。 每個人手中,都拿著兩三件, 略舊卻有著迷人故事的衣物。 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酒精與糖份的甜美,以及心滿意足的笑容。 其實這樣一個愉悅的夜,所需要的物質與金錢並不多,幾件真心喜愛的舊衣,一些有意識的消費者,與一群充滿創意有想法的經營人。

音樂、小酒、小食、朋友;美好生活,真的,所費不多。



Monday, February 07, 2011

烹飪宅男

【本文寫於2009.07】

來英國後,長過四五次針眼,左右眼輪流長,像說好似的,十分規律且惱人。最近一次特別嚴重,超越針眼的小規模肆虐,幾乎是左上眼皮的全面淪陷,腫得像酥皮濃湯上烤得過度蓬鬆的酥皮,或是像剛輸掉比賽的拳擊手,眼皮腫到把眼睛蓋起來的地步,我的左眼,就這麼漸漸得睜不開了!

有過多次針眼經驗的我,老神在在的用剩餘的右眼,繼續上網寫論文,被我們尊稱為酋長女兒,擁有皇家氣質的奈及利亞籍室友Osayi,在廚房遇到我,都會以黑人婦女慣用的機關槍式英文,劈哩啪啦的往我身上掃射,因為我答應她會去GP(general practice)找醫生報到,隔了好幾天,眼睛卻是越來越腫,顯然,我以自身強大抵抗力對付感染病毒的企圖被揭穿。

她用帶點藍調唱腔的嗓音,眉毛微皺,眼神像非洲豹,緊緊咬著我的視線,並咆哮道:

I can't believe dat you dunno how serious your eye is since it comes down with sty, it's closed you know, it's DAMN CLOSED!!!!!!

Damn這個字明顯的被加了重音。

意圖澄清"我已經好多了"的念頭,在她堅定語氣中,消聲匿跡。我知道,跟黑人比講話速度,尤其是女人,絕對是自找苦吃,只好像個聽話的日本小學生,點點頭便躲回房間。

經過了兩三晚的疼痛及輾轉難眠,逐漸好了起來。那幾天,大概是我在英國最宅的幾天,推掉了所有邀約,鎮日待在房間,肚子餓了才往廚房跑,看書聽音樂外,就是寫論文以及做菜。

我過了整整三天村上春樹式的宅男生活。

音響裡不停重複播放著Chet Baker和一些老搖滾,如The Cure以及The Velvet Underground,在悠悠緩緩的樂聲中,培養起午睡的習慣,正巧愛丁堡近日,午後雷陣雨頻繁(你沒聽錯,那個台灣或者熱帶地區才有的天氣,這幾天在愛丁堡反常上演著),雷聲中躺在床上,藉此在論文壓力,和眼睛陣陣疼痛的細縫裡,找到些許類似家鄉的熟悉氛圍。

小睡片刻,打開BBC的iPlayer,於倫敦如火如荼進行的溫布頓網球賽,免費直播著,老弟說我應該在盧彥勳第一場對費德洛時,到中央球場拿著一個大國旗,肯定能上新聞,標題可能是,愛國留學生為勳仔熱情加油。

看完網球,讀了些論文相關資料,不自覺查起食譜網站,用Youtube看一些西式料理做法。在台灣從來沒做過菜的我,來英國,開始能煮些簡單的義大利麵,甚至義大利家常海鮮燉飯(Risotto)。

Risotto在一般台灣人耳中,不算是太常吃到的一道菜,安東尼波登的節目片段,可供窺其一二:





而關於煮菜的一些基本概念,我是從英國知名大廚,Gordan Ramsay的youtube channel裡面,偷學了不少,how to cook steak這一系列短片,淺顯卻重要,原本以為煎牛排很簡單,但要煎得好吃,卻沒想像中那麼簡單:



於是眼睛染感的這幾天,我倒也樂得在廚房切切煮煮,利用原本冰箱剩餘的食材,如德國醃製香腸、羅勒葉、番茄蘑菇紅醬以及蘆筍,豬肉培根片等,分別做了我挺滿意的辣椒香腸羅勒義大利麵,以及烤蘆筍培根捲等,室友的男友正巧來訪,吃了蘆筍培根捲後說,這是德國奶奶們必做的家常菜,他很驚訝我處理得道地。(其實就只是捲起來,拿到grill烤熟而已。)

失去了左眼三天,窩在家好幾天,成為了宅男不說,踏出家門買菜還得戴墨鏡,活像半個瞎子的生活,倒也把廚藝提升到另一個境界(簡單的說,從殘破不堪到下肚無害),除此之外,剛剛照了一下鏡子才發現,左眼在瘀血退去,竟變成不折不扣的雙眼皮了。

一單一雙的眼睛,象徵性的把人生的意義交融其中,還真的是,悲喜參半,苦樂交加,堪稱我人生裡最不倫不類的一雙眼神。



Saturday, February 05, 2011

kung hei fat choy

一直無意追求文藝品味,偏偏人人見我總說,你阿,文藝青年也。我總一概矢口否認,一向愛貼人標籤的我,被貼上標籤,才感到那種難受。久而久之,自己也不清楚自個兒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不承認也不否認,標籤呢,也不貼了,任品味有機發展。

喜好文藝源自天性,自小家中書堆圍繞亦有很大嫌疑,幼時無事,隨手抓本書就讀,有字就啃,整套【中國童話故事】、白話文經典古書,就這麼生吞活嚥,不敢說自此奠定國學基礎,文化啟蒙倒是肯定有的。

高中習古文、背誦,令記憶力差的我頭疼,久之,一提到國學兩字就厭惡,縱使作文老師特別關愛,總拉我到一旁,手遞我作文本,眼睛閃亮著說:多讀點古文,多學點字辭,定大有可為。

高中乃我人生叛逆菁華時光,髮色鮮少黑過,老師的話,更少入耳過。為時據久,課外文學不曾讀過一字。不知老天有意提醒,亦或純屬好運,大學聯考便是國文最高,八十多,全國前幾百。

自此開始困惑。

究竟是排斥背誦,還是排斥國學。

這答案幾年始終無解,沒上心,也忘了。直至身於國外,洋文洋人的世界,自個的文化,一關上開關,卻全部回來了。西方人問問題,總希冀我那東方式的思維回答,一開口,覺得我西化的嚴重,又總不及他們那般徹底;幾個學中文的西方朋友,初見面,聽我說英文,便開始失落,溝通無礙,逼使他們講中文的興致怠惰,久之,見我都以英文對談,這時,換我感到失落。我的東方思維哪去了?

慢慢的,藉著閱讀,藉著朋友,以原始的姿勢重新接近國學,沒有背誦小考、沒有壓力,純粹賞析。一進去,喜歡的不得了,中國文化博大精深,非說嘴焉。得幸遇上幾位文人好友,定期聚會清談,中西交融,文藝柴米油鹽兼有。

歷史走來,與西方相比,不免弱勢,長久被西化浪潮拍打浸濡,能挺住身子,不被捲噬的,在沙裡的腳跟往往踩得更深。

我漸漸體會,在這個時代,身為東方人是幸運的。


至少,我Facebook裡,越來越多西方人,漸漸懂得在春節這天打上一句話:

Kung hei fat choy。


Saturday, January 29, 2011

在山谷中 Chief - In the Valley


這張照片攝於去年暑假,蘇格蘭高地的某個山谷中央,戴著墨鏡,身上無配戴手槍,表情卻盡量揣摩西部片的警長,盡量看起來冷酷,面無血色,人在谷底,心情卻在山頂,雀躍無比。

盛夏時光,臨時興起租了台車,莫名其妙踏上蘇格蘭公路之旅。整整兩天,繞了蘇格蘭一圈,沿著高地邊緣開,時而一望無際,時而群山萬壑,時而湖濱偌海。我很幸運,這樣的年紀,見過不少美好的風景。身在其中,當下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動,無論多精細的鏡頭也無法捕捉。看照片是用眼睛看,身在風景之中,是用全身的感官在看,每吋肌膚都在傾聽當地空氣裡的隻字片語。

然而人是健忘的,記憶也總是如茶包,隨著時間,越沖越淡。



半年後的我,幾乎忘了當時那股說了就走的熱血心情。昨天因為好友Liza在facebook照片旁留下連結,再次見著這張照片,所有回憶,才像暗房裡沖過藥水後,顯影腦海。點了連結,是加州獨立樂團Chief的歌-In the Valley。聽了一次,又忍不住聽了好幾次,望著照片,望著鏡子裡的自己,望著MV中的巴黎,我想起了電影【真愛旅程】,李奧納多飾演的Frank說的一句話:

I want to feel things. Really feel them.

我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在同一個山谷中留影,也不知道未來自己是否能謹守初衷,而不被現實打敗。至此為止,我的人生這趟較大規模的公路之旅,走走停停,經過不少風景,留下太多回憶,眼前的路未知,也幸好未知,否則略顯乏味。畢竟我實在不是那種"退休後再去環遊世界"的人,也許屆時經濟充裕,但照片裡的我,應該沒有現在上相好看吧!

所以我很感激也珍惜現在的幸運,也希望家人朋友相信我,年少懵懵懂懂,浪費不少青春歲月的我,越來越確信終點的模樣,那是我真心想走的方向,雖不知最終能否抵達,但沿途上的精彩,我會用盡全力感受,也許時光會讓我健忘、讓我暫時停駐,而無感。

但我不會停止對風景按下快門,就像不會忘記呼吸那樣。

Tuesday, January 18, 2011

地下室手記

外頭刮著強風,雨滴滴落落的下,霹霹啪啪的,如忘了關緊的水龍頭,敲打著鍋蓋的聲音。我坐在一棟老舊建築的地下室,其中一面牆上有排氣窗,氣窗外是地面,從我坐著的椅子往上望,會看見氣窗凝結著霧氣,偶爾有幾雙腳在面前經過。進到地下室的這個房間還挺費工夫的,不是熟門熟路,絕對會迷路。

我算過,總共推開4扇門、拉開3扇門、轉了9次彎、踏了38層階梯。

這個堪稱密室的地方其實不怎麼神秘,但知道的人確實不多,我是被朋友引領進來的,跟著他後頭走,我盯著他黑色大衣背後的蝴蝶結,左轉右拐的,從一堆管線與斑駁的牆壁中,潛進這個電影播放室。

蝴蝶結迅速的在前頭飄動,倒像隻真的蝴蝶。

螢幕上播放著捷克導演Jan Svankmajer的動畫電影,黏土做成的偶動畫,殘忍諷刺的把整個時代的積怨,推卸到土裡。整間電影播放室安靜無聲,除了投影機與不斷迴轉的放映器偶然規律的運作聲,坐在螢幕前的人們各自屏住呼吸,只容許絲絲微微的空氣在鼻孔中進出,溫柔又精心設計的抑制。

窩身在黑暗某處的我,不時偷偷把眼球左右移動,像監視器那般,不張揚,但粗魯的窺視四周。前面金色捲髮的腦勺,左邊棕色俐落短髮的側臉,右邊紅色直髮的臉頰。全都緘默安份的往同一個方向注視。我幾乎可以看到每個人呼出的氣息。

電影散場,膨脹的情緒撐滿整個房間。

我們低頭不語,穿上大衣,彼此僅交換一個輕盈但無以言喻的眼神。心頭重得像剛浸過水的衣服,沉,還潮濕。

打開門,我彷彿又看見那隻蝴蝶。

我腳步一踏就整個被往前拉扯,活像被牽引進軌道的一節煤礦小火車,在幽暗的地底,鏗隆鏗隆的往前行進。一直一直往更深的地底,或者心底鑽去。

直到看不見任何東西為止。


Monday, November 29, 2010

真實的自己?

我一直沒有刻意經營自己,但有了部落格,又讓自己看似被某種力量推動著,加上書寫這件事是公開的,不知不覺,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自己是被默默經營著的,被文字,也被自我或他人的期待,捏塑成某種模樣。那麼這種模樣是否為真實的我呢?

我會說是,也不完全是。

問題出在問題本身。有人能定義什麼是真實的自己嗎?思緒不像妝點蛋糕的奶油,擠出來依舊是奶油,人的想法會變,奶油不會變(頂多變質而已,但不可能變成芥末)。隨著時間拉長,一個人可以從很喜歡這個世界,變成很不喜歡這個世界;也可能從很愛你,變成很不愛你;更可以從不婚族,變成3個孩子的爸;更別提可以從共產黨員,變成國民黨員。所以我一直記得金城武說過,最討厭接受訪問時別人問他嗜好是什麼。因為幾年前喜歡的東西或事情,現在可能已經不是那樣了,報紙雜誌卻會永遠刊著,幾年後有人再問他一樣的問題,答案可能完全不同,但你能說他當初說謊嗎?

這方面我很像金城武。(我隻字未提長相喔!別寫信罵我。)

於是「什麼是真實的自己?」這問題本身就有問題。譬如演員,在不同的戲,演不同的角色,可能前幾天是個民族英雄,明天就變成連環殺人犯,最好的演員,最好能夠變成角色裡那個人,這叫入戲,在鏡頭運轉的那幾秒,梁朝偉的內心世界,和漢奸易先生的,沒什麼不同。不過人們不會把那幾秒當真,還會說,演戲和真實人生是不同的。不過,真的有那麼不同嗎?有人不曾逢場作戲過嗎?有人無時無刻都在傳達內心真正的想法嗎?

會議報告的時候,面試的時候,必須裝作很行的這些時候,某種程度,與演戲似乎沒有太大不同。差別在於你是在演自己,不是演別人,但那個自己又像方法演技一樣,分很多層次:曾經的自己、理想中的自己,別人眼中的自己,等等。面對不同的人,可能也會釋放出不同的自己,好比父母眼中的你,和同學、同事或情人眼中的你,是同個你嗎?

實在很難講。

於是回到我自己身上,部落格裡由文字拼貼成的我,可能不完全是平常和朋友打屁聊天的那個我;也可能不是父母長輩眼中安靜不語的我;因為很多想講的話,並非有適當的時機、適當的場合、適當的對象可以訴說,可能有人可以不管以上的條件,毫無保留的釋放自己,呈現相同的模樣,但我不行,我需要找到一些介質,用相對晦澀的方式,表達自己想講的東西,幸好這種行為被賦予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創作。所以透過文字認識我,可能會比對談更能了解我,也或許相反,取決於你想要認識哪種層面的我。如同正在上的一堂課Constructing Reality(建構真實),把Reality解析為兩個層面:Fact(事實)和Truth(真理)。

事實只有一種,如地球繞著太陽轉、一加一等於二、你有一個孩子,沒有反駁辯論的空間。不過真理就不只一種,取決於觀點與角度,譬如教宗覺得不能用保險套,用了,違背上帝的旨意,但學校健康教育說要用,不用,違背老師的旨意。以上兩種觀點都是真實的,卻屬於不同人的真理。對錯在於相信那種觀點,哪種角度。你可能得罪了老師,卻被上帝眷顧,反之亦然。於是真理建構在「相信」的基礎上:你相信什麼事實,什麼就是你的真理。

事實不會變,但真理會隨著觀點而變,那麼在兩者之上的真實,就非僅一種面貌而已了。所以再問一次那個不是真實問題的問題:什麼是真實的你,或我?答案可能有很多種,也可能只有一種。就像金城武以前喜歡吃鳳梨罐頭,現在喜歡打電動;你以前喜歡林青霞,現在喜歡瑤瑤;我以前喜歡泡妞,現在還是喜歡泡妞。不論世界怎麼變,蔡依林的胸圍怎麼變,蔡依林還是蔡依林,金城武還是金城武。無論經營與否,只要繼續「相信」自己。

你就還是你,而我,還是那個我。


註:最近偉大的教宗改口,在某些情況下,可以用保險套喔!

哈利路亞!


Wednesday, November 24, 2010

冬天的熊與反韓


台灣在反韓,愛丁堡的台灣人(其實就是我)也在反寒。天氣冷的不得了,平時也見不到什麼韓國人,除了昨天在Tesco巧遇之前住宿同廚房,和金正日同姓的韓國博士生Kim,我猜他也知道這波台韓衝突,但站在麵包貨架前的我們周圍,沒有火藥味,只有可頌出爐的香味。聊了一下課業、天氣(在英國不聊這就不英國了),互相給個微笑,轉身離開的瞬間,才驚覺我好像錯了,應該當著他面大喊,TMD! Give back our gold metal。

不過Kim除了是韓國人,也是好人,便作罷!

下午三點,窩在房間,天色漸暗,一盞小燈,聽著甜梅號或1976,下雨就聽Chet Baker或最近開始喜歡的Louis Armstrong,以前一直覺得他芭樂,現在倒覺得他很溫暖,無論是笑容或嗓音。今年愛丁堡真的特別冷,上學、上圖書館上健身房打球上超市買糧食(這個詞聽起來比「食物」溫暖)和朋友喝咖啡聊天以外,其餘時間不太想出門,便讀些書與論文、看些電影、寫些文章,沒有冬眠,卻覺得自己的生活像頭冬天的熊。

每次看見熊這個字,不自覺會想到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裡的幾句話:

「我很喜歡妳喲,綠(Midori)。」
「有多喜歡?」

「像喜歡春天的熊一樣。」

不過春天依然遙遠,我只得乖乖當隻冬天的熊。特別是每晚入睡前,冰冷的雙腳蜷入被窩、關上燈的剎那,黑暗被打開,飢餓感也趁勢鑽入棉被,襲擊著我。不像村上在【麵包店再襲擊】裡,因為午夜的飢餓感去打劫麥當勞,搶了30個漢堡;我選擇用詩意和睡意,為飢餓感解套,於是寫了一短文便飽足似的沉沉睡去:

When winter and darkness arrive in the city, I shall be holed up at home like a bear. When hunger and loneliness slip into the cover, I refuse the latter. Thus I swallow my dreams in order to turn on the darkness, and turn off the hunger. Oh my dear, I am no longer a loner, but a hungry bear in cold dark winter.


隔天醒來,殘存在腦海的是個印象模糊,被稀釋到極淡極淡的臉孔,仔細一看,竟然是Kim的笑臉,太可怕了,幾乎不作夢的我,有夢的殘影不說,是少女時代的美少女就算了,卻是韓國大叔的臉。忽然我有了一個可怕的畫面組合:【Team America】裡的金正日,對著鏡頭說著渡邊的台詞。「我很喜歡你喲。」「像喜歡冬天的熊一樣喜歡。」

可能是過於飢餓的我,開始產生幻覺,也可能是當時和Kim聊天時,飄香在旁的可頌麵包香味,飄進我的夢裡。起床後煎了個omelette,吞下肚,漸漸感到舒緩些。同時也暗暗發誓,下次臨睡前再有飢餓感,冰箱裡又沒有糧食,不要說搶麥當勞,搶鄰居的廚房我大概也會幹吧!


Sunday, November 21, 2010

愛丁堡的時光




前幾天的seminar,我第一個上台播放自己拍的一分鐘visual truth課堂練習,每次這種兩小時小班制的討論會,總是讓我壓力很大,面對的人不到10個,我一個亞洲人,兩個葡萄牙人之外,一個英國人,其他四五個全是能說善道的美國人(其實兩個葡萄牙人最愛說)。往往課堂上,總覺得自己是條快用完的牙膏,千辛萬苦也要擠出些東西來。

不過上個星期,面對眾人解釋自己的想法,竟能侃侃而談良久,不覺緊張。我在人群前講話的能力感覺漸漸進步,尤其是談自己的創作,更有種忘我的投入。結束後,英國邋遢男Richard很義氣的在我回座時,讚揚了一番,不管是否為英國式的客套,還是挺有激勵的作用。

上頭的影片是我把visual truth的練習footage,重剪了一個版本,加上配樂,基本上沒什麼劇情故事,純粹是氣氛營造練習,順便分享我在愛丁堡最常看見的,日常風景。我堅持先用最普通的攝影機(其實是教授叫我這麼作的),別讓太精緻的影像給蒙蔽了。希望能保持節奏,繼續拍出更好的東西。


Sunday, November 07, 2010

十月隨筆


十月對我來說,一直都是個特別的月份。不僅是我生日的緣故,十月也是秋天,以及寒氣初至之時,稍低的氣溫,讓人的精神更抖擻些。

今年十月,我過得特別充實。

因為偶然,拍了第一部短片,過完2字頭最後一個生日,確認家人是世上最重要的事物,重新學習感恩,體認金錢的可怕,立下事業發展的大致方向,第一次被雜誌專訪,頭一回感受跨國/界合作的樂趣,讀了很多書,看了很多很棒的電影,聊了很多天,聽了很多免費的現場古典音樂表演,排定陸續進行的幾項競賽計畫。

如果真要指明,異鄉生活的必需品,大概就是自信心與勇氣。必須義無反顧的,相信自己,如黃玠唱的:『我常常懷疑,我常常發脾氣,我常常告訴自己,就這麼做,一定沒問題。』誠實面對所有的快樂和不快樂,才能找到自己。現在的我,很接近那種狀態,不過未來仍得靠自己去爭取,旁人的耐心總會有限,得更努力才行。

前一個禮拜,得知短片競賽的入圍名額被減少為5個,【媽!我愛你】並未在其中,獲知當下有失落,也有理解,仔細探究也並不意外,技術上或內容上都可以更好,我心知肚明,比較入圍的短片,明瞭自己是差了那麼一點,不過並未氣餒。大家的熱情,足夠讓我開心許久了!意外的是,許多人告訴我,看完短片不自覺落下淚來,無論認識或不認識的朋友,都這麼說。某種程度上,觀眾的肯定,會比評審的更有意義。身為創作者,要的不多,能觸動人心,便是最大的肯定。如波士頓愛樂的指揮Benjamin Zander,對於成功的定義:

It's not about wealth and fame and power. It's about how many shining eyes I have around me.

許多許多人對短片的鼓勵與感動,讓我確實覺得,身邊此刻圍繞一雙雙閃亮的眼睛,這種喜悅,的確是金錢買不到的。

不過沒有入圍,頓時覺得對不住手邊的電影專欄,11月號起的cue.電影生活誌,接連兩個月會連載分享,我短片從無到有的歷程,假如入圍,能更有官方認證的意味,如今落空,實在辜負編輯青芃小姐的用心,今後只得更加努力。

同時間,一本英國針對外國留學生的刊物,The Great British Magazine,透過朋友Erica的引介找到我,說對我的部落格有興趣,會在明年春節左右刊登報導之類的,據說目標讀者為全英國40間大學的10000名中國留學生,以及10000名國際留學生。聽起來太不真實,但接受訪問倒是無傷大雅,便允諾了下來。上個周末,編輯Radhika Popat小姐撥了手機過來,簡單聊了半小時左右,她好聽的聲音,非常優雅的英格蘭腔,讓過程十分愉快。第一次被訪問,還是英國人,十分特別的經驗。

看著自己的創作,一點一滴產生共鳴,雖不大也不廣,已是個確認,說明自己有能力攪動人心,不過,通常自個兒得先被攪動一番,不見得好受,更多時候的掙扎,外人無從而知。

另外,和其他領域的創作者跨界合作後,會發現,自身才華有限,特別是導一部片,無論再短,仍需借助他人的才華,才能讓整體水準更好、更完整。一方面也是想對細節更重視些,僅憑一己之力,無法兼顧音樂、視覺設計和許多其他,於是,放手讓有才華的人一同參與合作,似乎能達到不同的高度。我需要訓練自己的是概念本身,與整體的大方向,甚至觀點,這些東西透過之前的寫作訓練,培養得還行,唯獨仍需持續的吸收知識,並不斷思考,創意呢,在累積後才會源源不絕。

我一直相信,想清楚後,做的就會快,也才會好。很多話講不好、很多事沒做好,大部分是因為沒想好。【音樂人生】裡的音樂神童黃家正,11歲時說的一番話,讓我徹底震驚,大致上的意思是,『我無時無刻都在想音樂的事。』也許如此長時間思緒的浸淫,才造就看似不費吹灰之力的天才。或許,我們都誤解天才不需要努力的說法了,他們的努力只是我們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

總之,我的十月過得又快又慢,發生了很多事,很多事倒也沒發生。最後用我輔大老學長,今天不幸病逝的創意人,孫大偉的一句話勉勵大家以及自己:『我敢去面對輸,所以我經常贏。』

希望自己贏的那天,不至於太過遙遠。


Saturday, October 30, 2010

免費午餐音樂會




不知是否為年紀的關係,最近開始密集聽起古典樂,加上之前的京劇,身體內的老靈魂,亦加蒼老懷舊許多,原本緩慢的談話節奏和行事,又慢了幾個拍子。

在愛大超過兩年,一個月前才發現,星期二與五的午餐時間,學校音樂廳有固定的免費現場表演,大多是古典樂,偶有古典吉他。衝著免費,昨午冒著細雨頂著烏雲,獨自前往。到了Reid Music Hall,空曠的止我一人,仔細確認時間日期,排除了包場及被呼嚨的可能,便決定等,即使離演出時間僅10分鐘。坐在空無一人的音樂廳內,沒有音樂,我反而像獨自在教堂懺悔似的,只差尚未仔細思考罪狀為何。

突然門開了,一位英國大叔進門便盯著我,我也盯著他,都不像表演者。我禮貌性的先開口,問起日期地點,他翻了翻手冊,大叫一聲,此時碰巧一個狀似學電腦資訊的印度學生走進來(不管印度人學什麼,看起來電腦都很強的樣子),那聲大喊像個左右括弧,把我們三人包起來,自此陷入同一個困境,可能還得在後頭註解一字:蠢。原來該場表演在腳程10分鐘外的另一音樂廳,在懊惱自己粗心的同時,也慶幸老天爺沒有偏心,不只讓我一人犯蠢。不相識的三人,因為愚蠢成為命運共同體,便默契十足的一同趕路。

坐定位後,表演恰好開始,鬆了一口氣,環視周圍的觀眾,非白髮蒼蒼,即頂上斑駁,我大概是全場稚嫩的首席代表。恩,我喜歡這種場合,也更愛古典樂了。

第一首曲子Sonata I in G, for cello and continuo (c.1689)奏完後,一陣腳步聲從後頭入口傳開,雖細小瑣碎,在整間安靜無聲的廳堂,卻相對清晰可辨,持續了一陣子仍未停,連演奏者都停下等待這位聽眾入座,全場一半的人忍不住回頭使眼色。又是一位印度年輕人,(但這位電腦看起來不強,浪子的成分稍多),動作緩慢的找座位,禮貌上,遲到者理應安靜迅速的坐在最後排,而非如他老大似的東挑西選。我依稀聽見坐我左邊,杵著拐杖的英國老先生,忍不住低聲促喊「sit down」,同時還想保持紳士姿態,便壓低了音量,雖我猜,他是很想用力把拐杖往那印度瀟灑少年郎的身上戳去。

演奏當中,17世紀的大提琴拉著17世紀的曲子,很不可思議,也異常動人,我瞧見數名聽眾悄悄拭淚,自己也一度瀕臨潰堤邊緣,不是感傷,是很少人現場能不被創作的力量說服。幾百年了,人心其實還是一樣,想的事情也沒什麼不同。巴哈想說的,蕭邦想說的,透過音符,不用言語,我們真的能懂。

表演結束,隨著聽眾步出音樂廳,兩位英國老紳士談論著那位打擾演奏的年輕人,語氣顯得無奈,話鋒一轉,聊到音樂本身,正巧踏出戶外,一道陽光劃破烏雲,在地上劃出數條金黃色的線,形狀像極了樂譜,或大提琴的弦。其中一位老紳士,就著音樂會的餘韻,連聲道了幾次:
「wonderful, so wonderful」。

就在此時,他們在我眼中,竟年輕的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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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開頭是我很喜歡的一首蕭邦夜曲第二號降E大調,由李雲迪演奏,第一次聽時,不小心落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