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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nday, February 16, 2015

在核電廠邊釣魚


昨天去走了草嶺古道,搭著區間火車從台北坐到大里車站,一個宜蘭邊陲的海邊小鎮,古昔靜謐的像是被遺忘在現代發展史中,在圓石遍佈的淺灘走著,望著海浪洶湧拍打岸邊,心情卻十分平靜。

從大里入山,這兩百年歷史的古道,乘載著先人翻山越嶺到城市的想望,從前的人們就這麼癡愚走著,相信用雙手雙腳,定可走出一片江山。從宜蘭到台北,走上幾天幾夜是常識,假如獲悉今日從蘭陽平原到台北盆地需時一鐘頭不到,先人必定為自己奔波的身體與大把的青春難過,幸好先人記憶裡只有古道,沒有雪隧。

沿著草嶺古道漸入層峰,到山巔往下一望,來時路蜒蜒蜿蜿,曾經站著的大里淺灘,當時以為的洶湧浪濤,在如今居高臨下的角度,變成微不足道的淺淺波紋,我們以為的巨浪,在神的眼中,漣漪都不是。再大的事,放下到心的最底,都變成了小事。



翻過山就到了福隆,全長不過9公里,從海邊到山顛再到另一頭的海邊,像經歷了一次人生:輝煌璀璨的前半部,上到頂峰看到最美的風景,然後就開始下坡了,無窮無盡的下去,最終回歸大海。入海之前最殘酷的發現是,進入海灘要門票,那個青春時期的搖滾聖地,如今已不屬於任何青春少年你和我,而是屬於福容大飯店。

穿過入口,一旁的飯店積極整修中,看似準備迎接白花花的夏日到來,那個屬於搖滾青年、比基尼辣妹、玩沙小童的季節,我這般後青年前中年人士,特別是開始溢出一圈啤酒肚,僅適合蕭瑟無人的冬日。買了門票,穿過兩旁插滿微笑阿基師旗幟的入口,站在垃圾滿布幾近空無一人的福隆沙灘,我的健行之旅充滿人生結尾似的隱喻:棄置垃圾、蕭條冷清、無人聞問(管理員一點都沒過問我沙灘關閉前進入的企圖,也絲毫未提點安全事項..),於是我又像是提前見證了淒涼的晚景,在東北季風吹拂下,覺得孤單覺得冷。

幸好遠處有位釣魚之人,全副武裝抓著釣桿,他身後遠遠矗立著一座核電廠,雖久久不見任何魚上鉤,但此時此刻,我們的心情應該有點相似,皆懷著某種看不見的希望。



Wednesday, January 28, 2015

一個誠實的電影迷




在寫這篇文章前,我一直不斷思考要用什麼開場白,就像拍片時總不斷思索要用什麼樣的畫面作為開場鏡頭。作為看片之外,也拍片的人,電影之於自己,已經不是好看難看、被娛樂與否的絕對關係;而是習慣在電影裡找到自己人生的連結,螢幕裡外那些相似共鳴的,或未曾體驗過的;那些逃避難過的,或欣然接受的那時此刻,在光影的世界,竟然都如此美麗動人。

我一直相信每部好電影背後都有個誠實的創作者,無論創作電影時夾雜著哪種情緒,用了哪種單純複雜的拍攝手法,之於創作者的不變課題只有一個:如何面對自己的真實情感。離奇的是,面對人生好像也是如此,殊途同歸。看了越多電影我也越來越相信,人生中累積了什麼,就會在電影中看到什麼,這也說明了,原來身為影迷,也是需要誠實面對自己的。

於是能有機會寫些關於電影的文章,我意識到自己必須更認真的做好一位影迷以及創作者,那意味著在往後的日子,更努力的看著電影、拍著電影、寫著電影,然後不忘誠實面對人生。本來要當作開場白的,寫著寫著就成了結語,就當作某種前後呼應的電影手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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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是首篇專欄文章的引言,刊登在狂熱球電影資訊網。一直以來我的寫作都十分隨性散漫,剛好有個機會、有個地方讓我自由發表電影相關的文字,也覺得累積了些能量可開始寫點什麼,便想好好藉此機會,書寫關於電影的所思所想,即使都是十分個人化的片面之言,不敢說掏心掏肺,卻如開篇標題所述,最少最少,也是一個誠實的電影迷。

有空歡迎來看看,批評指教。



註:狂熱球電影資訊網的Facebook頁面

Thursday, October 16, 2014

我的韓國導演朋友Bora



前天整理硬碟的時候,發現一個資料夾,放著十幾個影像檔,是2013年初時,韓國導演好友Bora來台灣旅行,我帶她去平溪一日遊途中隨手拍的。幾乎要被遺忘的影像,像是擱在內心角落的記憶畫面,偶然想起時彷彿又把你帶回彼時彼刻。

認識Bora的過程很神奇,2010年底左右,莫名的得知Kickstarter這個公眾集資網站,當時仍是非常新穎的平台概念,甫就讀紀錄片電影研究所的我,被一個獨立電影的集資項目吸引,片名叫做The Recorder Exam,是紐約哥倫比亞大學電影研究所的畢業作品,因缺乏後製費用,希望在Kickstarter募到。

看了預告後驚為天人,講述80年代末的南韓,一個家境清寒的小女孩被家人忽略,想透過學校的直笛考試,重新得到關注與愛,除了成長的主題,也有1988年南韓亟欲透過舉辦漢城奧運來走出國家困境的時代隱喻。我彷彿看見了楊德昌、侯孝賢、是枝裕和那般沈著內斂的影像語言,且富有感情,有別於韓國電影慣有的張狂。看了一下投資門檻,最低只要10美元,名字就能在片尾被特別提及,50美元就可以有導演簽名DVD,以及名字在片尾被特別提及,有收集DVD習慣的我,毫不猶豫的線上刷卡50美金,第一次成為了電影投資人(其實比較像是魏導說的天使..)。同時寫了封email跟導演致意,也就是後來成為朋友的Bora。

之後,我們開始在網路上寫信聊天,聊電影聊創作聊讀電影的種種,發現我們的喜好品味出奇相似,我說在她作品中看見楊德昌、侯孝賢、是枝裕和的模樣,她說他們正好是她最喜歡的幾個導演,她推薦我看李滄東的電影,說是她最喜愛的韓國導演,正巧啓發李滄東拍電影的,就是台灣導演侯孝賢,果然物以類聚。後來她順利籌到了後製費用,畢業作也得到Woodstock Film Festival的學生最佳影片獎,更進到了全美學生奧斯卡的決選名單,也得到全美導演工會的肯定。

後來才華洋溢的Bora回到韓國,我還在愛丁堡拍片,期間她的作品入選台灣兒童影展,她第一次有機會造訪台灣,記得我們還在電郵中惋惜無法見到彼此,感覺這麼近卻又那麼遠,我請了老弟當她地陪,事後她來信分享臺北之旅,念念不忘坐上野狼機車遊臺北的感覺,彷彿親身演過一遍侯孝賢電影「最好的時光」第三段「青春夢」,片中張震就是用野狼機車載著舒淇穿梭臺北。



再後來,我也回到了台灣,Bora開始準備寫她的首部長片劇本。又隔了幾個月,突然2012年底,接到她來信說,要在年初再度造訪台灣,純粹旅行散心。在桃園機場看著她走出海關大門時,有種說不出來的心情,我們像老朋友互開玩笑似的說,好久不見,即使那僅是我們初次見面,卻感覺只是久別重逢。

不像她看似溫柔的外表,Bora有種溫柔而堅定的質地,說話直率不怕得罪人,她說韓國的男生都很怕她的直接,大概在那個十足大男人的國度,堅強獨立有主見的女性總顯得格格不入吧!也難怪「我的野蠻女友」當初會在韓國爆紅,算是韓國女性的反動。提到這部電影,Bora淡淡的說,全智賢是她大學隔壁班的,但不熟。

那幾天我陪著她去了野柳、金瓜石、平溪等等,吃了兩次鼎泰豐,因她對小籠湯包有種莫名狂熱。在野柳的時候,我們隨意在海產店吃簡單的蛋炒飯、海鮮湯和生魚片等,她像容易滿足的孩子那樣,不停對食物讚不絕口。在金瓜石時,我們經過一家蓋在崖邊的咖啡屋,素雅的空間沒有一個客人,僅有喇叭淡淡流瀉的爵士樂,與喧鬧的九份形成對比,老闆像是厭倦城市生活的中年知青,獨自來這隱匿山城找尋理想,他穿著像工匠,衣褲的油漆漬,像畫家剛作完畫似的,渾身有種在自然中勞動的怡然自在。老闆說自己徒手張羅翻新這個原本破舊的老屋,不止煮咖啡,也種菜種花做木工,我們兩人點了他推薦的藍山咖啡,說是自己手工烹煮的,特別香,老闆轉身去廚房煮咖啡後,我和Bora看了對方,兩人不約而同透露出這家咖啡一定好喝的眼神。喝了熱騰騰剛煮好的咖啡,看著窗外靜謐起霧的山城,我們約好以後要在這家咖啡店拍片,故事未知。

期間她特別要求要去平溪,聽說有天燈可放,她想要點燈許願。記得我們坐火車去平溪的那天異常晴朗,有藍天無白雲,我難得帶了單眼相機在身上,有意無意的側錄了些影像,發現Bora雖然是導演,面對鏡頭時卻絲毫不彆扭,十分上相。我們買了一罐台灣啤酒來喝,午時的晴空下坐著觀光客才坐的私人接駁車,一邊小酌吹著涼涼的風,並肩走在平溪線的鐵軌上,天氣好光線美的緣故,拍了不少她的照片。


接近黃昏的時候,我們去放了天燈,看著她思索考慮著天燈的顏色,如寫劇本般認真專注用韓文寫著自己的願望,十足的導演性格。當她手上捧起點燃的天燈,我拿起相機說要幫她記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刻,感覺的出來她真的非常在乎上頭寫的願望,還不准我把照片給別人看,以防願望被別人知道,因我不懂韓語,「You are safe! 」眼帶微笑的她看著我說。看著放手後緩緩飛上雲端的天燈,以及她望著天空期盼的神情,我也在心底默默許下希望她願望能實現的另外一個願望。

後來Bora回韓國後我們好一陣子沒有聯繫,偶有佳節互祝對方平安快樂。直到前天心血來潮,花了一下午把僅有的十幾個影像檔剪接起來,用上所有能用的畫面,配上一首我十分鍾愛的蘇格蘭民謠Leezy Lindsay,當初在蘇格蘭常與朋友聚會時彈吉他一起合唱,是蘇格蘭傳奇詩人Robert Burns寫的詩改編,我找到了一個蘇格蘭大叔自彈自唱的烏克麗麗ukulele版本,作為影片的配樂。

影片完成後我分享給Bora看,感性的她語氣激動的說自己很感動,並透露說其實那次台灣旅行之前,是她人生中最難過消沉的時刻(她特別強調所以臉上有那些痘痘..),不過當時我沒有察覺,她隱藏的很好,這趟旅程改變了很多事,之後她的憂鬱也隨著旅程結束而逐漸消失,一如隱沒在天際線裡冉冉飄搖的天燈,如今的她,內心有著真正的快樂。

事到如今,我依然不知道Bora的天燈上許下了什麼願望,不過我知道,當初我暗自在心中許下的那個願望,似乎實現了。



Monday, October 06, 2014

山的後面是什麼




前陣子終於把電視台的案子作結,一年的時間獨自又拍又剪又後製,弄了共六集,每集近30分鐘的系列紀實節目,算算也近乎兩部電影長片的長度,雖導演手法技術質感仍嫌稚嫩,太多遺憾,回頭看仍覺這段時間未白費,因是電視劇的幕後紀實,多少從拍紀錄片中學到拍劇情片的經驗,彌足珍貴。

對己身敘事的能力稍稍增點信心,接下來沒想太多,繼續累積,很久沒創作了,感覺體內有股渴望,想說些事情,想拍自己作品的念頭揮之不去。於是寫了部關於香港的三十分鐘短片,與在鳳凰衛視工作的朋友合作,改編她在南華早報的專欄故事,靈感激盪都在網上,創作過程僅止短短幾天,非常過癮的一次合作經驗,希望最終能拍出來。

未間斷大量觀影、閱讀,從其他精采創作者身上,總會得到力量,也會激勵自己要更努力,要對得起自己的人生。如王家衛說的,做事情要下功夫,功夫就是時間,把「一代宗師」又看了一遍,之前不懂的,這次全懂了,他追求藝術追求完美,以生命拍電影的精神,完完全全震撼了我,再加上前幾天又把「阿飛正傳」複習一遍,完全沉溺於張國榮舉手投足的身影,60年代拉美風情的配樂,之於電影,王家衛絕對是我心中的一代宗師。

在「東邪西毒」裡有那麼一句話:「每個人都會經過這個階段,見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山後面,你會發現沒什麼特別。回望之下,可能會覺得這一邊更好。

而碰巧在夏天結束秋天開始之時會遇上我的生日,已經不願把慶祝儀式放在心上,便儘量低調不希望有人提及,三十歲後的生日之於我,是種磨難與考驗,代表時間又少了一點,要儘快創作些什麼,才不虛此生。不過有朋友提醒我,其實以生日當作開場白也是敘舊很好的藉口,想想便釋懷。也確實接到不少久未謀面老友捎來的近況報告,感動之外,也感嘆時光飛逝,得好好珍惜每段友情與關係。

生日那天,我避走城市去周間無人的七星山,登頂過程身體始終被薄薄的一層霧氣繚繞,像是永遠不會散去似的,走到臺北市最高峰時,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預期的開闊風景只存於十年前首次登頂的回憶中,臺北變得如何,無從于此得知,不過知道自己確實是非常不同了。下山時走到小油坑,初秋的涼風吹拂,忽然把雲霧一把吹開,霎時原本看不見的,此時全看見了。可惜看見的是山的背面,只有遠處那小小的停車場,而非整個城市了。

「至於以前看見山,就想知道山的後面是什麼,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了。」




Wednesday, February 26, 2014

為什麼跑馬拉松




認真開始跑步至今約半年,晴雨不斷的在操場上跑著,跑久了心上總會擱著同樣一個問題:為何要跑步?如同為何要寫作、為何想拍片這種栽問一般,我始終沒有答案,剛開始有人問我,還能篤定說出類似初衷的東西,久而久之反覆自問,內心也開始動搖。

是啊,我為什麼要跑步呢?


尤其是,我壓根就不喜歡跑步這物理動作,精神上肉體上也折騰人,跑得也不快,提不上有速度上的成就感這回事,唯一讓我享受跑步的時刻,是跑完步之後,不用再跑了的感覺。某種程度,這指向一種輕微的自虐行為,讓自己藉由跑,在肉體上折磨耗損自己,在精神上挑釁孤立自己,找自己麻煩。以此得到什麼,我也不確定,也可能是,以此而不得到什麼!在如此不確定的狀態中,我漸漸確定一件事:要相信有股比自己更大的力量在上方支配著自己。


我沒有選擇跑步,是跑步選擇了我;我沒有選擇寫作拍片,是寫作和拍片選擇了我。當我意識到自己喜歡上跑步、寫作和拍片時,都是已經開始在跑步、寫作和拍片了。可能這就是我人生必須走上的路,我只是接受而沒有任何不情願,如此而已。如果之中有什麼狀似道理的東西,大概也不是自己能夠善加明說的,我只能去感受它,理解自己感受的,然後不與自己的感受背道而馳。我是個很晚熟的人,對自己各方面的認識都很慢。27歲開始寫作、29歲開始拍片、31歲開始跑步。這三件我認為對我人生影響很重大的事,都是而立之年前後才開始的,也慶幸至少開始了,我之後還有幾十年的時間可以完善它們,雖我不確定是否踏上正確的旅程,腳步聲聽起來沒有遲疑,就走下去吧。


於是三個月前我報名了二月中的半程馬拉松,想給自己一個關於為何而跑的交代,也算是挑戰。報了名後,會不自覺開始追求跑步速度,會上網看運動筆記,研究跑步姿勢,追求什麼五分速以內的步速,確實不出幾天,跑十公里僅需四十多分鐘,卻也因為激烈的大躍進,熱身和收操沒確實,很容易就超越身體的負荷、累積疲勞。突然有一天,右膝外側跑到13公里左右就抽痛,感覺橡皮筋被拉到極限那般,無法再輕易彎曲,上下樓梯都會劇痛。查了一下,原來自己得了俗稱的「跑者膝」,某方面來說,這也算是正式晉身為跑者的邀請函吧!手法有點激進就是。後來我休息了幾天,卻禁不住身體想跑的慣性,便試著放慢速度跑,才又慢慢重拾跑步的樂趣。


半馬當天,我四點起床,踏著夜色出門,經過不少狂歡完的人們,他們的派對剛結束,我的才要開始。


越接近起跑點總統府,越多穿著緊身衣的人出現,平常他們的身份可能只是鄰居、警察、老闆、正妹,此時此刻,大家都有個親切的頭銜,跑者。看到這麼多和自己一樣對奔跑有莫名執著的人,心裡很難不感動,四目交接時,也仿佛有種默契,同是天涯跑步人的那種安心。天亮之前,所有人在槍響中,在凱達格蘭大道上,背對著總統府往黎明的方向跑去,途經仁愛路、基隆路地下道、環東大道,南湖大橋,最後到大直橋也就是大佳河濱公園為終點。


起跑初段我跑得很慢很慢,一來人多,二來深怕自己膝蓋的疼痛會再次發作,直至比賽前,已經有一個星期沒跑,為了讓腳休息讓膝蓋養傷,於是跑到6公里左右,沒有任何不適感的我,又放任心中小惡魔的誘惑,開始催起速度,不斷超越人群,即使上橋的斜坡也絲毫未減速,如此配速持續到13公里左右(又是這個該死的數字),右膝突然像簽了契約又反悔的客戶一樣,不打算陪我跑到終點,一度抽痛到我想乾脆棄賽,或至少停在路旁拉筋,更慘的是,平時對我不聞不問的左小腿,也突然登門拜訪,表達抽筋的企圖。不過我告訴自己不能停下來,不能放棄,已經長大了,不能再被像「現在先不要交女朋友,等考到好大學就會自然有女朋友」諸如此類的話術迷惑,現在停下來休息,之後就不會再跑了,心裡如此堅定想著。(意同:現在有機會交女朋友就趕快交,跟好大學沒有關係..)


放慢了速度,幾近走路,但始終沒停。很神奇的是,過了一兩公里,我又似乎恢復了跑步的節奏,即使不快,終究能夠再度跑起來。最後兩公里時,放棄的感覺又浮上心頭,但此時只能催眠自己,趕緊想像跑完能喝到沁涼的可樂,可以吃到阜杭豆漿的燒餅夾蛋,腦海畫面至此,屁股一夾,腿一蹬,牙一咬,矇著頭把剩下的兩公里撐完。經過終點的那刻,其實並沒有什麼神奇的事發生,也沒有等著給我花圈慶賀的人(跑步於我是私密行為,沒有呼朋引伴的習慣),更沒有好萊塢的超級慢動作鏡頭,原以為的戲劇性在跑完當下,化成灰燼,留下平靜的內心,以及很淡很淡的快樂,即使過程像極了典型cheesy的勵志熱血電影。



跑完了21公里,跑完了半程馬拉松,花了兩小時初的時間,比平常的成績差了滿多,原本預計兩小時內完賽的目標未達成,但與跑到一半因為傷痛而不得不放棄相比,十足令人安慰。與其因為追求速度而超過自己負荷而無法完成,能紮紮實實用腳踩進終點,似乎是更為重要的事。雖不免心想,膝蓋沒爆掉的話,一定可以更快,可惜這就是人生,沒有一路順遂這回事,也因為這就是人生,快樂總伴隨著痛苦之後而來,我追求的不是那痛苦,卻必須得經過那痛體會那苦,來得到內心的喜樂。想到這,我似乎還是不太確定為何而跑步,但我知道跑完之後似乎有某種類似「內心自由」那概念的東西在等著我,而為了得到那種自由的狀態,所以必須藉由跑、藉由寫作、藉由拍片來達成。「真正的自由,或許並非徹底遠離羈絆限制的隨心所欲,而是能理解感受那羈絆限制,身在其中而能決定自己不受那羈絆限制吧。」

這大概就是我讓自己持續跑步的原因,也是跑步教會我的事。




Sunday, February 16, 2014

歲末年初的幾個日子



ubike

心血來潮第一次騎ubike在台北晃蕩,從芝山騎到天母茉莉漢堡吃起司牛肉堡、家常炸雞當早午餐,飯後到吃吃看買塊波士頓派,肚肥嘴膩之際,再騎到北美館看徐冰的「鬼打牆」、「天書」回顧展,從美式速食文化到中國當代藝術,只要30分鐘,台北因為ubike,成為了更好的城市






舊曆新年

年節時分的夜晚總是有種靜謐的氛圍,我選擇用河畔夜騎的方式與舊時年歲道別,在師大周圍打混多年,從未踏足河堤之外,藉著ubike之便,沿著古亭河濱滑行,微風像青春歲月那般,迎面經過我,再尾隨我騎去下個地方。望著頭上的飛機,想起和一群老外的酒吧之約,便前往自由廣場附近的酒吧,喝了有點酸澀的紅酒,過個不必乘著噴射機,就彷若身在異鄉的春節新年。






走春

不愛熱鬧人潮,卻也抵抗不了走春的暖陽,來到十一年前初次大學班遊的內灣。本著在邊緣行事的本性,發現了一座拉著封鎖線的古早吊橋,逆著光往山林走去,也彷彿把自己走入一種懸而未決的處境,有人說那就是成熟必經之道,真是如此的話,我希望環伺的山林,永保青春綠意。豐盛晚飯前,跑了十一公里,肉體無法長青,食慾可以。





冬雨霏霏

連日困在剪接的敘事叢林中,屋外又冬雨霏霏,不免懷念風和日麗的日子,英國人談論天氣,當作無話可說的緩步,不論再如何談,天氣就是那樣子了。在台灣談天氣,好歹心裡仍懷著希望,這幾張照片的晴朗,不過是上個星期,卻感覺像上個輩子,有人在天晴時說懷念雨聲,如今應又開始懷念刺眼的陽光了吧!不論天氣怎樣,人啊就是那樣子了。





跑路

大概是這個冬季最冷的一天,馬路上竟有種歐洲內陸蕭瑟的氣息,想起兩年前此時獨自在柏林街上晃蕩,負17度中竟還有路跑的德國佬,想想台灣至少還有7度,便整裝上路。寒流是寒在心裡,其實跑一跑,天氣就被跑暖了!

Thursday, June 06, 2013

插畫家女孩湯舒皮



記得第一年在英國,我參加台灣同學會辦的迎新茶會,初來乍到異鄉求學,難得遇見這麼多同鄉,總是令人格外興奮,便到處攀談。

遇到一個很瘦、頭髮很長、笑起來有點傻大姐、實則像小女孩的女生,湯湯。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對,突然跟她聊到披頭四,湯湯很誠實的說,不知道披頭四有幾個團員耶,當時自己很震驚,心想這個人竟然不知英國天團披頭四有幾個團員,以後應該做不成朋友吧!

不過隨著在愛丁堡的時日累積,緣份的牽引,不知不覺會和湯湯在各種場合碰頭,也都會寒暄幾句,漸漸的發現,湯湯是個單純善良的女生,也許不怎麼了解搖滾樂,但對插畫有著異常的熱情。便開始會偶爾相約她和幾個朋友參加派對、小酌、吃麻辣火鍋,有次還在她家用大同電鍋煮了一鍋紅豆湯,兩人發神經似得,合力端著滾燙至極的紅豆湯電鍋走在街上,準備去參加朋友聚會。

直到湯湯的畢展(她五歲開始畫畫,並受了Sara Midda的啟發,決定到愛丁堡藝術學院讀插畫),我才真正看過她的作品,當時心裡第一個念頭只有四個字:驚為天人。

湯湯的畢展是本手工的書,裡頭每一張紙上的一筆一劃,都是親手寫上、劃上的,主題非常的湯湯風格,帶點純真口吻去看待「放鬆」這件事,特別是由台灣和英國文化兩種不同觀點去比較,很輕鬆可愛的小書,搭配上她喜歡用水彩以各種豐富色彩來表現各種人事物,整個世界在湯湯筆下,十分的溫暖而富有感情。

過了很久,聽到湯湯回台灣,在會計事務所當起了美工,成為了上班族。等到去年我回台灣,她還捎來消息,問我可否幫忙繪本出版的文字,也忘了怎麼沒幫到忙了,轉眼最近,湯湯有了個新名字,叫湯舒皮( Soupy Tang),而她的畢業作品出版了,叫【放鬆,together:台灣、英國一起來,原來我們是這樣放鬆啊,噗!】,一出版就登上博客來、誠品的繪本銷售冠軍,真的非常厲害。也深深體驗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才華,世界很大,心胸怎麼能小呢?

現在回想起來,知不知道披頭四有幾個團員,根本就一點都不重要。而現在的我,也不會想跟當時的自己交朋友吧!因為我也不知道Sara Midda是誰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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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喜歡湯湯作品的人,可在誠品博客來及各大通路買到新書,也可前往她的FB粉絲頁晃晃-Soupy Tang湯舒皮

而以下那張畫是我很不要臉的請湯湯幫我畫一張頭像,沒想到在她眼中,我的鬍子那麼濃密,充滿男人味阿!(其實比較像是放鬆時的邋遢模樣吧...)

一些她的作品:




圖:湯湯筆下的我

 



Sunday, May 05, 2013

我們最後的留學時光:台灣遇見王瑄




有看過【我們最後的留學時光】的朋友,應該會記得兩位主角之一的王瑄Julia,當初在愛丁堡畢業後,努力想留下來,期待能在英國設計界開拓自己的路。

初次在英國見到她,覺得這個小女生很活潑純真,愛開玩笑也愛笑,認識久了她突然說,不要看我這樣,其實我心機很重的!因為這句話,讓我更確定她的單純可愛。(以比較級的方式來確認的)之後尋找主角時,第一個想到她,我想看看一個總是看似樂觀無憂的小女生,是如何面對充滿苦澀的成長之路,特別是選擇留下來在異鄉與現實拼搏。

時間過去,經過一番掙扎,最終王瑄沒留下來。連同去年我也回來了,隱約知道王瑄在台北工作,一直有說要約見面,種種原因總沒見成。不過就在上個星期,我幫忙跑腿,把設計比賽的資料送去台灣創意設計中心,好巧不巧,該專案的承辦人就是王瑄。

從沒去過台創中心的我,首先因為原址松山菸廠正改建,我繞了一大圈仍找不到創意園區入口,被悶熱天氣擠出渾身汗水,問了工人得知入口在忠孝東路那側,才滿頭大汗的抵達,進入園區後,雖有小池塘小橋的雅緻景觀,指標不精準的路牌仍舊精準的誤導了我,差點走入旁邊一棟未完工的大樓。終於好不容易走進本身是古蹟的台灣創意設計中心,找到了王瑄的辦公室。

看著那熟悉的背影,我輕聲喊了她的名字,轉過身的她一陣驚訝,我們敞開雙臂給彼此一個久違的擁抱。她的頭髮顏色變紅了,我的則是變少了,除此之外一切都跟英國時沒有兩樣。閒聊了一陣子,有種時光回流的超寫實感,彷彿她還在英國找工作,而我還在拍她。

這種時候總是讓人有點感傷。

古人說他鄉遇故知,換到我們的例子,故鄉遇他鄉的故知。看著王瑄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工作,正努力實現她口中說過的,要成為設計界有名的王瑄,當下我就明白,有沒有在英國留下來,早已一點都不重要了。

臨走前,我聊到自己剛進來時迷路,王瑄說第一次來面試時,也同樣迷路,畢竟這條路設計的實在有點難找,不過現在已經不會了,說完她臉上堆起那令人熟悉的微笑。走出園區的路上,我反覆回想著她的微笑,以及在英國拍片相處的種種時光,想了很多很多,走得很慢很慢。

不過這次,和王瑄一樣,我沒有再迷路了。



Monday, April 08, 2013

巧遇



Rainer Behr



文溫德斯在攝影集「一次」,提到和大島渚在廁所巧遇的小故事:

「純粹出於無聊,我去了趟洗手間。裡面空無一人。進來一個人,日本人,站在便池前。我說:『哈囉!大島渚!』他看了我一眼:『噢!你好,文!』彷彿我們在莫斯科機場的洗手間遇到是世界上最普通不過的事情。」

巧遇,是讓許多電影充滿戲劇張力的元素,而在真實人生裡的巧遇,更是讓生命中的某些片段,變得魔幻寫實,如同電影場景。

2008年夏天,負笈英國前,我常在海邊的卡夫卡聽表演,某次開唱前我去廁所,上完門一開,眼前站著一位女孩,留著一頭烏黑長髮,乍看面容清秀,和她對眼之後才發現,是張懸。她看著我的眼睛,對我說了聲謝謝,本想答腔說聲加油,當下覺得場所不對,情境不對,怕她以為我指的不是表演,便沉默點個頭,微笑洗手去。

之後她上台彈吉他,我坐在正中間後排,聽著她唱「信任的樣子」,幾次眼神交會,我突然很慶幸,有養成如廁完沖水的良好習慣。

還有一次巧遇,是幾天之前。

為了看碧娜鮑許的舞作,在台北場買不到票的我,殺下高雄,只為了能親眼看到【穆勒咖啡館】和【春之祭】這兩齣經典。隔天早晨,在飯店用完早餐,連假的緣故,入住的客人眾多,加上飯店樓高數十層,坐電梯得大排長龍,在我前面等候的,有幾位外國人,女的高瘦,男的矮壯,身形和手上的肌肉線條,皆散發出舞者的氣質,正前方的棕髮男人,不到17,肩膀異常寬厚,背部肌肉發達。

電梯等了十幾分鐘,男人開始做起伸展暖身運動,並偶爾回頭朝我苦笑,眼神像在說,台灣的電梯怎麼比巴伐利亞的春天還難等到,臉孔似曾相識,我聳聳肩,回敬一個苦笑。

後來回去重看了Pina的紀錄片DVD,才發現他果然是碧娜鮑許烏帕塔舞蹈劇場的資深舞者,叫做Rainer Behr在如【交際場】、【春之祭】、【華爾滋舞】等各大經典中挑大樑。當下十分後悔,當初應該跟他攀談,聊聊碧娜鮑許,或者聊聊電梯都好。

不過,如此單方面的「巧遇」,終究沒有浪費其潛藏的戲劇張力,他們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在某個極其普通的日子,極其普通的公共場所,曾經替某個極其普通的陌生人,帶來些許的美好回憶。「我跟張懸一起上過廁所」、或是「我跟Rainer Behr一起等過電梯」。

聽起來不算特別普通就是了。



Wednesday, October 31, 2012

愛丁堡電影節隨筆






【原文刊載於cue電影生活誌】

今年第66屆的愛丁堡國際電影節(Edinburgh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從620日至71日,展開為期12天的影展活動,預計121支來自55個國家的全新長片,加上數個短片單元,會在影展期間放映。歷史悠久的愛丁堡電影節,與威尼斯和坎城皆屬世界級的老牌影展,也是在英國所舉辦的第一個國際影展,不過與前兩者不同的是,愛丁堡電影節偏向鼓勵獨立電影和挖掘影壇新銳,整體規模也不大,但有獨特的人文氣息。今年影展的開幕片Killer Joe,是The Exorcist》(大法師)導演William Friedkin的最新黑色喜劇作品,由馬修麥康納主演;而皮克斯的最新動畫《Brave》(勇敢傳說),因以蘇格蘭作為故事背景,則擔任影展的閉幕片。此屆愛丁堡電影節,與以往相較,多了點變革:換了新任的藝術總監Christ Fujiwara、同時也把取消的紅地毯恢復舉辦、在國際長片競賽以及英國最佳長片競賽Michael Powell獎的兩個單元,皆第一次開放紀錄片參加,與劇情長片一同競爭獎項,可見紀錄片受到重視的程度,與日俱增。




The Edinburgh Pitch

因為短片作品在愛丁堡電影節首映的關係,我有幸受邀參加一系列的影展活動與放映。第一個官方活動為The Edinburgh Pitch,也就是紀錄長片的提案大會,為蘇格蘭規模最大也是唯一的紀錄片提案大會,共有來自世界各地的11支長片參加,期望能得到投資。活動為期一整天,並開放觀眾列席旁觀,評審團多來自歐美各國的電視台代表,有英國BBC、美國的ITVS、法國的ARTE、荷蘭的IDFA、芬蘭的YLE等,在聽取各長片導演或製片輪流各7分鐘的提案,以及預告片花放映後,評審們再決定是否有投資的可能性,每部片的製作預算從10萬英鎊到最高30萬英鎊不等,約為新台幣500萬至1500萬上下,以紀錄片的標準來說,預算不低。現場氣氛輕鬆不失專業,最受注目的片子為Fatherland》,內容講述葉門蘇格蘭混血女導演Sara Ishaq自己和父親的故事,影片概念不僅層次豐富,從性別角色、身分認同、文化差異、再到父女價值觀的衝突,最後以葉門革命作為背景,在嚴肅議題之下,卻不乏引人發笑的幽默感在其中,獲得在場評審的一致好評。對於電影工作者來說,參加影展除了看片之外,能參與此類業界活動,觀摩其他電影創作者爭取資金的過程,以及觀察投資方的觀點和創投考量,確實能學習到很多。


Opening Night

接著電影節開幕首映,選在愛丁堡頗富盛名的Festival Theatre舉辦,約下午四點左右,媒體工作者已陸續等候在門口紅地毯側邊的拍照區,雖主辦單位恢復紅地毯的立意良善,但實際前來的明星,無論知名度或氣勢,都些許令人失望。主要聚焦的出席名人,有執導過《大法師》同時也是開幕片Killer Joe》導演的William Friedkin,和主要女演員Gina Gershon,她演過《變臉》和《P.S. I Love You》,以及受邀評審團的成員,分別為英國老牌演員Jim Broadbent,他出演過的電影無數,包括《紅磨坊》、《Hot Fuzz》、《哈利波特》、《紐約黑幫》等,本人就像英國鄰家老先生一般,親和力十足;還有美國演員Elliott Gould,他在《瞞天過海》系列電影裡扮演的前任賭場大亨,至今仍令人印象深刻。

在開幕片Killer Joe》首映之前,影展藝術總監Christ Fujiwara先簡短官方發言,伴隨導演和演員的簡短致詞,有趣的小插曲是,演員Gina Gershon在戲中有場頗富爭議性的演出,而導演開玩笑說她的未婚夫也在現場,而他還沒看過電影,希望他看完後不會想取消婚約。放映過程不時傳出笑聲,不過在最後片段部分,因為畫面充滿暴力,特別是凌虐女人的戲,讓人看得坐立難安,在我座位右邊的瑞典女導演Maja Borg(此次長片處女作Future My Love入圍最佳英國電影Michael Powell大獎)因受不了爭議性的橋段,索性看到一半便把眼鏡摘下,最後甚至和製片憤然離席。結束之後,掌聲沒有想像中的熱烈,不知是因為Killer Joe》娛樂成分過於濃厚,卻缺乏影展開幕片應有的藝術分量,還是因為歐洲女權主義盛行,爭議片段不討好該些觀眾的緣故。

首映結束後,開幕晚宴(Opening Night Gala)的地點十分特別,在蘇格蘭國家博物館內舉行,從晚上8點半到午夜12點為止,受邀賓客的著裝標準(dress code)是黑色領結或領帶。現場除了提供免費的飲品外,還有現場樂團表演,大概就像是許多電影中盛裝打扮、人手一杯香檳的社交場合那樣,是非常好建立關係、親自跟名人交談的時候,在場的都是導演、製片或演員,當下有種電影人大團圓的歡樂氣氛,原來影展除了看電影之外,跑趴也是不可或缺的元素。

Screening and event

開幕之夜後,便是所有參賽影片或觀摩影片的公開放映,除了首映的Festival Theatre之外,總計在三個電影院FilmhouseCameoCineworld從早到晚、全天候放映各式長片短片。較受注目的片單,大致為美國導演Richard LedesFRED》、Nathan SilverEXIT ELENA》,中國導演盧晟的《這裡,那裡》(HERE, THERE),以及菲律賓新浪潮電影等。值得一提的是,陳可辛導演的《武俠》也獲邀在「Director’s Showcase」單元裡播映,而唯一獲邀的台灣電影,為陳映蓉導演的騷人》,入選於「New Perspectives」單元。

而此次愛丁堡電影節除了影片放映之外,還有許多座談活動,有機會與知名電影人面對面談論各種電影議題。比如一向十分支持獨立電影和愛丁堡電影節,甚至連續幾年都自掏腰包贊助影展的蒂妲‧絲雲頓(Tilda Swinton),為了表達支持,也親自前往現場和媒體見面,身為蘇格蘭人的她,早期在開始投身電影事業之前,就曾在Traverse Theatre工作過,此屆的愛丁堡電影節就把大會總部設在Traverse Theatre中,也讓她倍感親切。也許是因為欣賞外型和她都兼具陽剛陰柔氣質的瑞典新銳導演Maja Borg,在媒體拍照時間,便拉著她一起拍照,讓Maja受寵若驚!此外,曾拍出9小時紀錄片巨作鐵西區》的中國紀錄片導演王兵,對中國國內觀眾來說可能是個陌生的名字,但在歐洲各大電影節,卻是個熟客,此次影展高規格禮遇,特別推出與王兵對談的大師課程(Master Class),現場他透過翻譯,大方分享他的拍片心得,此次也帶作品夾邊溝》(The Ditch)來影展放映。




除了各種關於電影的座談之外,每天傍晚都有「Networking Drinks」的活動,顧名思義,就是在活動總部Traverse Theatre的酒吧中,安排電影工作者一起喝杯酒,互相交流認識(在英國酒吧喝酒是最正常的社交方式,好比在台灣去KTV唱歌一樣正常)。還有一晚是特別安排的「Ceilidh之夜」,也就是蘇格蘭傳統舞蹈Ceilidh,一般男生得穿蘇格蘭裙(kilt)參與,而晚會也提供蘇格蘭傳統食物羊雜碎(Haggis),以及蘇格蘭威士忌供品嘗,也因此,電影節不時也流露著濃濃的蘇格蘭風情。

這次參與的愛丁堡國際電影節,雖然不像其他大型影展的明星如雲,但其平易近人以及充滿人文色彩的特質,讓整體的商業氣息,不那麼的濃厚,即使近年來的愛丁堡電影節,選片方向逐漸有越來越往主流靠攏的趨勢,從開閉幕片Killer Joe》和皮克斯動畫《Brave》的選擇,可看出些端倪,不過整體氣氛仍舊是充滿活力,各種長短片幾乎都是新銳創作者的面孔,或是獨立電影的佼佼者。這對於純粹喜愛電影本身的觀眾來說,其實是非常興奮的事情。期許來年的愛丁堡電影節,能秉持鼓勵新秀和獨立電影的精神,為世界電影產業持續注入更多的能量與新意。


Friday, October 05, 2012

青春雖走,荷爾蒙猶在


回台灣無所事事晃蕩一陣子,才發現,閒下來的人生一點都不快樂,餐餐美食也無法彌補心靈上的空洞,補到的只有肚子和手臂上的肥油。

感謝四面八方的祝福,為表感激之意,獻上剛剪好很矬的國大兵頭娛樂大家。其實自己不喜歡慶祝生日,總覺年華不在。昨天波蘭好友薇若妮卡告訴我:"你是個很有天賦才華的人,所以我只想祝你擁有一點點好運。重要的是,身邊總是有關心你的人們,且每天找到理由讓自己微笑。"

青春雖走,荷爾蒙猶在。很多事情都未隨年紀增長而平息下來,如對運動的渴望、事業的熱愛,珍惜和家人朋友相聚的時光,也明白長大就不能只看到自己,帶給其他人快樂,很多時候比自己快樂,還要快樂。

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了,身邊確實有很多人關心和幫助,希望自己還能一直用正面陽光的態度面對人生,面對自己,並把這股力量帶給其他人!

這是我三十歲後最大的願望。



Monday, July 30, 2012

不吃漢堡的日子



「一個星期之後,我就在台灣了。」

昨傍晚在家炒洋蔥、煎漢堡肉時,這句話閃過心頭。真的是太久沒回家了,不免近鄉情怯了起來,這些日子,從不會做飯,到能夠簡單的燒菜(一直很喜歡這個詞,光聽起來就香味四溢),雖燒的不夠道地、不全然家常,時常含糊著吃,卻也常心滿意足。

還未出國前,對西式料理特是喜愛。從前混跡台北師大公館一帶,時常光顧「中西美食」,當時覺得西式早午餐(brunch)的菜單,十分異國風情,英式傳統早餐、法國吐司、起士三明治、蛋捲(omelette)、煎培根香腸,每份都油滋滋的,好大一盤,配上現煮黑咖啡,攪和點牛奶,不加糖,煞時便把人帶到歐洲生活一般。真的到了歐洲,才知道,那種浪漫情懷不過是距離產生的美感,得不到的最美、不熟悉的最特別。

台灣愛吃的三明治,在英國是一般人的主食,超市賣的最便宜要價一英鎊,兩片吐司夾著薄薄一片劣等起司;貴的要三英鎊以上,頂多加些生菜和肉片,不管價格高低,同樣的冰冷單調。很多台灣人無法想像,在英國是幾乎沒有「早餐店」這個概念的,頂多在一些酒吧和咖啡館,早上會提供傳統英式早餐,說穿了就是煎顆荷包蛋、幾根軟泥的英國香腸、厚厚一片充滿豬肉味的培根、一塊乾巴巴的薯泥餅,還有幾顆煎蘑菇加上一顆煎到扁爛的番茄,以及一團食之無味的罐頭豆子。初次嚐到其實不難吃,但過於油膩且日復一日同樣的口味,很難讓人願意天天享用。

後來我幾乎自己作早餐,炒蛋、煎漢堡、奶油塗可頌麵包,偶爾煎塊印度薄餅(roti)當作蔥油餅吃,此時台灣習以為常的食物,因不可多得,反倒美麗夢幻了起來。譬如美又美的早餐,燒餅油條豆漿蛋餅,水餃和酸辣湯、燒臘飯或港式燴飯,小籠包、雞排、生魚片,再寫下去我應該會飢腸轆轆,便先停筆。

計劃回台前務必先認真列好一份吃食清單,關於食物的鄉愁之旅,暫時想到的有這些:

台北
師大香港鑫華茶餐廳
板橋油庫口大腸麵線/烤香腸
永樂布市清粥小菜
清真艾家黃牛肉麵
肥前屋
秀蘭小吃/上海菜私房小館
公館水餃(忘了店名)
麻辣火鍋(煩請推薦好店)
艋舺珍珠餛飩
東門市場滷肉飯
永康街大漁生魚片蓋飯
西門町炒烏龍麵(沒有名字的老店)

新竹
老兄牛肉麵
公園乾麵
石家魚丸
溫家水餃
美味沙茶牛肉麵/牛肉清湯


腦袋空白,一時想不起來,拜託好心人士幫忙補上道地好吃的中式日式小館子、小吃,特別是台南和高雄!!!幫助我在台灣過著不吃漢堡的日子!感恩。






Wednesday, May 09, 2012

媽媽的味道





從沒想過自己會煲湯。

住在台灣的時候,吃飯是全家人的事,煮飯卻是媽媽的事,自己只顧吃,連蛋都不懂得炒,最糟糕的食客和兒子,莫過如此。還記得老媽燒的菜,她說自己重養生、喜清淡,我和老弟卻說,比清淡還淡,幾乎沒味道了。

「加了醬油,就不加鹽。」是老媽最常說的一句話。

口味雖淡,我們的嘴倒也不刁,小小抱怨完了,唏哩咕嚕的,還是把碗中的菜餚吃完。假日全家習慣上館子晚飯,總覺得像是粗茶淡飯的世外桃源,兄弟倆總特別歡心,大口吃肉大口喝湯。老媽應該也吃的開心,但嘴裡總愛咕噥:這麼油、這麼膩,還是我煮的健康。

到了英國,外食貴,平價的難吃,自己煮飯是最好的選擇。還記得煎好第一顆荷包蛋時的興奮,也記得終於把義大利麵煮得有嚼勁(al dente)時的豁然開朗。剛開始學做菜,深怕自己遺傳到老媽,鹽都撒的特大方、油都下的特慷慨,怕味道不夠,一道菜,超過五種食材。嚐起來離清淡很遠,離難吃很近。當時都有種感覺,自己並非在做菜,較像在作戰,把生的弄成熟的,活的弄成死的,忙亂熱血了許久,理想的味道仍在腦海,從來沒在口中嚐到。

不過也奇怪,熱衷一件事,持續的做,再彆腳的功夫,久了也折騰出個一招半式。慢慢從把義大利麵做好、懂得如何燉飯,再開始做些中式簡餐,味不驚人,倒也沒聽見嘗過的朋友抱怨(可能是完食回家後才抱怨)。沒想到菜做得越多,越做是越清淡,嘗過的山珍海味越多,越喜歡家常菜的味道。

近來身體微恙,染點風寒,便興起煲湯的念頭。

英國人做菜不喜麻煩,超市的微波食物風行不說,對於生鮮肉品的偏好,也很無趣,對於雞胸肉有種莫名的熱愛,真正好吃的帶骨雞腿、雞翅,價格相對低廉許多。原本少買肉品的我,越來越常買切好的一大盒雞腿,一次兩三根的煲起雞湯。油煎好幾瓣大蒜,再丟到鍋中和雞腿一起用文火慢燉一小時,僅加點醋將肉蛋白封味,再佐幾撮海鹽提味,連米酒都不加。

有雞湯可喝之外,還可當做炒麵或其他菜餚的高湯,煮嫩的雞腿可拌炒成雞肉炒麵,或搭配羅勒青醬汁和長條青豆,成青醬雞肉義大利麵,族繁不及備載。不過我個人最愛的,仍是簡單的雞湯,切點蔥花,或胡荽(coriander)切段,少許鹽提味即可。湯清得看似一無所有,實則無所不有。鮮甜天然的湯頭,與雞湯塊的速成味道,幾乎是天壤之別。

往往,喝下第一口雞湯的時候,我總是會想起媽媽,幾年沒嚐到她燒的菜,從前總以為調味分明、味留嘴裡才叫好吃,直到現在才明白,老媽做得菜,不管多麼清淡,終究都是嚐進心裡的。





Tuesday, April 17, 2012

愛城往事




「回去路上司机带我走高架跨过半个上海,途径我的高中,小学,更早住过的地方。短短半辈子就几乎在20分钟里跑完了…每次都抛下原先的环境重新开始,朋友七零八落渐渐都断了联系。又这样巧,铁鞋踏破最后大家都以奇特的方式再连起来。惜缘之外,随缘也是有道理。反之亦然吧。」

婷從上海捎來封電郵,返家探親不過兩周,上回同她見面恍若隔世,臨走前夜與楨慶三人,于馬來小館宵夜。時間感和過站班車一般,偶會失速,等人察覺過來,「記憶已變成想像了」。

身在愛丁堡,即婷口中的愛城,已三年數月,我倆同年抵達、同年相識,如兩個圓心,生活圈隨著年歲各自擴大,重疊的部分,用Facebook的說法,叫mutual friend,用幾何學的說法,恩,我數學不好,還是用邏輯不嚴謹的說法吧!

頻率相近的一群人。

儘管沒有科學根據,也不曾交換過信仰,時間過去,會留下的朋友,倒不曾真正離開。永遠記得第一次受邀晚飯的場面,婷點著蠟燭,一群不知彼此姓名的人圍著燭火,取暖般的姿勢對坐,黑暗逼近身後,僅剩面前的彼此,以及一蕊火光,視線微弱,皮影戲般。婷說,看不清楚,才安全。

我當下便懂了。

在黑暗中交往,遠比在光明中簡單,偏偏世界是矛盾的,離得越遠,越願意暴露自己,特別是透過一條叫做網路的線。距離遠,便以為安全,離得近,以為不必費心經營,倒又危險了起來。

曾答應婷,會寫篇關於她的長文,憑藉著熟識交情,未上心,也就擱著。仔細想想倒慚愧,對待熟識親近的人,怎不如那些半生不熟的,給至親好友的電郵篇幅,遠遠不及給客戶的,連用字都不甚講究。

幸好,感情比歲月懂得寬容,總會留點餘地,如壺中懸浮的清茶,回沖數回,滋味亦趨恬淡,卻能在口中回甘,在心中回濃。想講而未講的隻字片語,亦是,在心中泡久了,便濃得失去原味。

「爱城在下雪吗?上海的四月比我想象/记忆中的凉很多-记忆已经变成想象了。」婷在電郵開頭寫著。

已經四月了,這個問題卻不荒謬,只因主詞是愛城。望著窗外的黑夜,遲遲未在電郵介面按下回覆,卻先在這裡開張了篇新文。標題仍未下好,走筆至此,以毫無邏輯的思緒與方式,把在愛城短短幾年的心情,用一篇文章交代了。

讀不懂嗎?

是的,這樣才安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