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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April 19, 2018

當我們討論節制

不知是否年紀的緣故,越亦傾心帶著「節制」精神的文藝作品,電影是、文學也是。

好比我最近重讀瑞蒙卡佛《當我們討論愛情》,少年時讀,只覺莫名簡約,省略太多情節,甚至情感,難以被打動。若干年過去,在西雅圖時報讀到篇文章,村上春樹與瑞蒙卡佛1984年的會面,深深啟發了村上桑往後的文學之路。

當時卡佛已是名滿天下的大作家,深居簡出,村上當時想翻譯他的小說,特意從日本飛去美國最西北角,西雅圖的Port Angeles,專程拜訪。甚少見客的卡佛,對這日本譯者的熱忱感到好奇,也答應接見,兩個害羞的人,一見如故,兩個鐘頭的會面,相談甚歡,且許諾下回換卡佛去日本拜訪,為此,村上特別在家添購張大床,等卡佛夫婦造訪 。

貌似友誼萌芽,將為文壇增添更多傳奇軼事,遺憾的是,四年後瑞蒙卡佛就因肺癌撒手人間,村上再也見不到卡佛,當年之見,僅此一面。更讓村上遺憾的是,初見時,他未告訴卡佛自己也是小說家,已寫了六年,剛出第三本長篇《尋羊冒險記》,卡佛一直以為村上只是個熱忱的譯者。多年後他回憶,應該當面告訴卡佛自己也寫小說,並深受他影響,沒想到卡佛50歲就離去,不過幸好,卡佛身後留下了首小詩送給村上。

果然都是無比克制的有情人。

如今讀著瑞蒙卡佛的短篇小說,竟深深被那樣的節制精神打動。也許自身閱歷隨年歲增添,也不再僅以情節和故事為閱讀依歸,更在意角色的動機、內心世界。簡單說,作品說得越少,讀者得到的越多。近年深深打動我的文藝作品,都帶著如此精神:節制、克制、簡約、極簡,不約而同的深埋情感。

除了影響村上春樹的瑞蒙卡佛,也包括影響卡佛和村上的契訶夫。他的《關於愛情》,節制、優雅,文短氣長,讓我想到小津安二郎說過的,電影以餘味定輸贏。契訶夫創造了一種,看似從平靜事物表面著手,逐漸深入事物本質的寫作方法,又讓我想到侯孝賢導演說過的:「深度就在表面」。雖仍無法具體以文字形容我的體會,但當讀到、看到、聽到那樣的作品時,內心很肯定的會知道,這就是了!

談到契訶夫,也想談談深受其影響的電影導演,如我近期的最愛,土耳其的錫蘭,不久前才終於觀賞他2014年坎城金棕櫚獎的《冬日甦醒》。整部片角色間的對話辯證,簡直是把契訶夫的小說影像化,節奏不疾不徐,影像優雅、情感克制,不時帶著哲學意味。實在是相見恨晚!錫蘭早期作品的影像語言十分迷人,大多自己攝影,雖《冬日甦醒》已有完整團隊,視覺上也相對不那麼炫技,而多了沈穩,但他電影中自始至終仍保有一種疏離的氣息,如瑞蒙卡佛,更如契訶夫。

我想所謂的詩意就在於此。在那些不說與未說盡的話語之間、在那些冷眼旁觀與熱切凝視的眼神之間,在那些意念、神情與肢體彼此忠實卻又不連貫的張力之間,都可以找到一些遺留下的證據,也許是首詩、也許是篇小說、也許是首曲子,或一部電影。


Wednesday, April 11, 2018

關於節奏感


近來恢復慢跑的習慣。傍晚有空檔,就在附近的小學操場跑個六公里。

跑過幾次馬拉松,在跑操場訓練時,從來都是定速的跑,偶爾用五分速,偶爾用六分速,幾乎都是以穩定的速率跑著。這次我開始嘗試間歇跑法,即是,一圈內某段跑得很快,幾近衝刺,抵達定點後就放慢,非常慢。

我發現,以如此步調慢跑,在心理上,更容易跑完全程。從一而終的以相同步速跑,久了會麻木,放棄感會油然而生。相對的,如果在速率上有變化,反而較不會感覺勞累。每一圈,我都會讓自己衝刺近半圈,過了線,便瞬間放慢步伐,這培養出一次次小規模的預期心理,不禁讓我想到節奏感這件事。

從前不怎麼在意節奏感,無論是跑步,或其他事物。接觸影像創作後,發現內容是一回事,形式是一回事,而節奏感,有時反而是最重要的事。因此在創作上,開始保有一份自覺,留心在節奏上。欣賞音樂,特別是古典樂時,會發現節奏的掌握與結構的嚴謹,無處不在,也會因此反過頭影響自己的創作觀。

譬如今年初到赫爾辛基一趟,在西貝流士公園看到大作曲家的雕像,在當地首次聽了《悲傷圓舞曲Valse Trite》,即被震撼。回來後,找到卡拉揚指揮的版本,仔細跟著故事結構聽了幾遍,才理解到節奏感的玄妙之處。

簡單說一下,西貝流士寫的這首《悲傷圓舞曲Valse Trite》,是在講述一位臨終女人的回憶。在曲子開頭,節奏沈緩,大量的低音弦樂,象徵她面對死亡的沈重心情,之後弦樂的節拍變得短促輕巧,彷彿有了心境上的變化,也許是開始回憶的緣故。忽然,高音橫笛聲,像隻鳥似的從天而降,女人的丈夫在回憶裡翩然現身,兩人彷彿再次跳了年輕時共舞的圓舞曲;接著節奏在舒緩鬆弛之時,再度變得急促,原來是死神來敲門,女人從回憶裡醒來,猛烈的弦樂催促著她,該走了;最終,節奏漸趨平緩,像是準備回歸海洋的浪,逐漸沈默無聲,終至平息。

從這首簡單的樂曲中,我好像體會到女人的心境,隨著或短或長的節奏,也彷彿能窺見當初西貝流士創作的心情,並與之對話。如此的結構,和節奏感的鋪陳,實在是值得學習,甚至借用到各式事物裡頭。

譬如影像剪接,譬如劇本創作,譬如跑一場步。


Friday, April 06, 2018

字裡相逢

自從開始拍紀錄片,就不再寫隨筆散文,之前偶爾寫些電影心得,半前年也停筆了。並非放棄
文字,正好相反,我想重拾寫作,真正為自己而寫。

拍片的這幾年,我的思考模式逐漸變得影像化,故事結構、分鏡畫面、角色,都是以能看到腦
中畫面為出發,從前很習慣的文字思考,反倒漸漸消失。近來我卻發現,閱讀才能真正讓我平
靜下來;把內心想法訴諸文字,才能真正與自己對話。


回臺灣幾年,在影像產業邊緣行走一陣子,拍了些商業案,偶然創作了支短片。回頭看才發現
自己在創作上的消極,對比當初讀書時,那股不得不寫、不得不拍的衝動,再看到身邊幾個努
力埋首創作的朋友,甚感慚愧。

近來給自己的課題,就是重拾創作初衷,把商業案子推掉,重新步入創作的節奏。無論是劇本、
文、甚至小說,希望能找回那股能量。感謝幾個從前的讀者,不約而同,在街頭與我相認,
有在台南蝸牛巷、台北大稻埕、民生社區咖啡館,鼓勵並提醒我,文字曾如何連結著彼此的心。
為了那些由衷的善意、那些無關利益,直指內心的理解。

希望我們能像從前一樣,在字裡相逢。


Wednesday, November 29, 2017

衣冠禽獸




必須談談這齣舞台劇。

抵達劇院時,觀眾依序去地下室衣帽間寄放外套包包,再到樓上等候入場,氣派的古典大廳,正式著裝、打扮入時的男男女女一字排開,賞心悅目。一進去表演空間,舞台是狀似外頭大廳的設計,地板卻堆滿厚厚一層土壤,演員正式著裝已站在舞台上。劇名叫做NO.43 - Filth,第四十三號劇作 - 污穢。

剛開始,男女演員矜持站著,每個人只是座孤島,後來各種互動慢慢醞釀:搭訕、問候、挑逗、質疑、勾引、示好等;漸漸,人們把自己、把彼此弄髒,在土裡搓揉各種情緒:渴望、嫉妒、憐惜、縱慾、操弄、欺瞞、撫慰,等等。

幾乎沒有台詞,只有肢體動作,演員節制又粗暴,精準又即興,舞台、燈光、配樂都品味十足,全身裸露在這成不了爆點,演員謝幕都三點全露,家常便飯。反而是坐在台下,穿著體面的觀眾如我,真正透過這齣戲劇,體會到衣冠禽獸四個字的某種真實意義。

Monday, October 10, 2016

《巴黎德州》:駛進前方無盡的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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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同步獨家刊登於ViewMovie 如欲轉載請先詢問確認


在《巴黎德州》1984年上映,並奪得當年坎城金棕櫚大獎的32年後,我首次在電影院看到這部電影,多虧數位修復,讓後進影迷如我,得以重溫這部公路電影經典。大螢幕上的《巴黎德州》,與學生時代在電腦螢幕上將就看的,像是不同電影,淡忘的細節歷久彌新,從前覺得煩悶的緩慢節奏,如今恰如其分的迷人優雅,讓人沈浸在文溫德斯八零年代的美國情懷中。

一如他為了拍《巴黎德州》,跑遍美國勘景而拍下的首本攝影集《Written in the West, Revisited》,他形容裡頭每張照片都是獨自一人時拍下的,「攝影本身即是全然的孤獨狀態」,當時他每天早上醒來後,就是「driving off into the blue」。這句話別有味道,離開某地並駛進前方無盡的藍,這裏的blue似乎有多層含義,可能是憂傷的心境,可能是未知的某處,也可能是南方的藍調氛圍。於是我們得知,公路旅行之於溫德斯,是種探索朦朧未知的憂鬱心境,也可能是他拍《巴黎德州》的原始想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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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決然的孤獨,在電影開場便一覽無遺。熱愛攝影的溫德斯說過:「每張照片都可以是電影的第一個鏡頭」,而《巴黎德州》的第一顆鏡頭並不來自人眼,而是鳥目。記得劇本的第一句這麼寫著:“A bird's eye view. The camera glides over a vast, empty landscape. ” 透過鳥的眼睛,靜靜俯瞰這片巨大荒原,飛翔是孤獨的狀態,也是鳥的公路旅行,當它停在岩石上,凝視孤身行走、手握塑膠水瓶的Travis,彷彿鏡像般,讓轉頭回望它的Travis照見自己。不合時宜的裝扮在沙漠中:廉價墨西哥西裝、泛黃的領帶,磨損的美式棒球帽,歷經風霜的倦容,Travis飲盡最後一滴水,頭也不回的,繼續走進一望無盡的寂寞裡。我們對Travis幾乎一無所知,卻彷彿看盡他內心世界的荒涼。


還記得溫德斯青年時期對美國文化的崇拜,他曾說自己在踏上美洲大地前,就在福克納的文字裡見過美國。而謎一般的Travis始終無語,彷彿在詮釋福克納寫過的一句話:「我現在不存在,我過去存在。」Travis的此時此刻只有荒蕪,無話可說,懸念便埋在Travis不願面對的那時那刻。Travis的弟弟Walt老遠從洛杉磯趕來,四年兄弟間的空白,不見重聚的歡欣,Travis持續保持沈默,讓觀眾更加好奇,究竟是怎樣的過去,使人如此啞然失語。開畫近半小時,Travis終於打破沈默,嘴裡迸出的第一個字是「Paris」,自此,整部電影的母題浮出沈默的表面,Walt意指的巴黎並非Travis的巴黎,兄弟倆坐在同部車裡,心理上卻走向陌路。



即使Travis逐漸在文明世界中甦醒,他眼神裡那原始的孤寂仍如影隨形。飾演Travis的Harry Dean Stanton本身就有種神秘難解的憂鬱氣息,在他的紀錄片《Harry Dean Stanton Partly Fiction》中,大衛林區如此形容他:「Harry有種少見的天真與自然」,同時他也極度低調,被問到想要如何被別人記得,他只淡淡的說這一切都不重要,一如他的臉書粉絲頁標題:「Harry Dean Stanton: Appreciation of 'Nothing'」一個什麼都不要的男人,連台詞也是,他寧願在寂靜中演戲。但這個Nothing Man即使安靜,唱起歌來卻比誰都深情,一向面無表情的臉龐,緩緩吟唱墨西哥民謠,眼眶像潭水般的淚眼閃爍,隱隱發光。大概就必須是這樣的男人,才能神形上都詮釋出Travis那安靜而深邃的心靈吧!


《巴黎德州》結構上仍是經典三段式的,從德州荒原到洛杉磯都會、再回到德州休士頓。從孓然一身到歸返家庭、再浪跡天涯,溫德斯細膩的鋪陳,讓Travis的情感轉折在每場戲都逐漸堆積,並自始至終都沾染著感傷詩意。其中Travis與兒子Hunter的團聚,由生疏到認同,關鍵在那部五年前拍的八釐米家庭紀錄影像,這大概是影史上最詩意的家庭電影,宛如Travis與Hunter回憶的交集,並首度揭露了一再被談論,卻在影像上始終缺席的Jane,也就是Hunter的生母、Travis的前妻,我們漸漸有了線索,得知Travis與Jane曾經如此相愛,從Travis看片的反應也可推敲出,他仍將她放在心上,Hunter童言童語的一席話更加確認這點:「我想他還愛著她,因為他看著她的樣子。但那已經不是她了,那只是電影裡面很久以前的她。」直指本質,也許孩子能把人生看得更為透徹。但無論如何,Travis與Hunter在看片過程的相視而笑、交換過的眼神,某種程度確立了父子的默契,也為接下來的追尋,打下基礎。



值得一提的是,這段家庭電影的配樂,由滑音吉他大師Ry Cooder操刀,他那淡雅悠遠的撥弦手法,把這首墨西哥藍調《Cancion Mixteca》演繹出溫德斯都讚嘆的「神性」。甚至,溫德斯曾經提及《巴黎德州》這部電影是用攝影機以及吉他拍出來的,足以見Ry Cooder的配樂中不僅有部電影,也有一番天地。偶然機會,我找到這段視頻,有《巴黎德州》中完整的家庭電影片段,以及由Ry Cooder伴奏的人聲演唱版本,令人驚喜的是,演唱者就是演Travis的Harry Dean Stanton。他深情用西班牙文唱著,前幾句歌詞呼應著《巴黎德州》整部電影:

How far I am from the land where I was born!
Immense nostalgia invades my heart;
And seeing myself so lonely and sad like a leaf in the wind..

畫面上的家庭電影像是真實存在般,對我來說,如此的影像、配樂、嗓音、演員戲裡外的虛實情感,幾乎是關於電影永恆的美麗。


當然,最經典的那場戲,絕對是Travis終於找到Jane的工作場所(類似脫衣秀的peep show club),隔著一層單面鏡的「對談」。與其說對談,也許更像是Travis的告解或獨白,也填補了劇情自始至終埋藏的懸念。所有過去這幾年的謎團,在Travis低緩語氣中娓娓道來,他對她的深情、佔有欲、妒忌、猜疑、控制欲,一字一句說得平靜,像在說著他人故事,我們如Jane一般,聽得揪心,只能望著眼前單面鏡裏反射的自己。飾演Jane的Nastassja Kinski,一頭金髮、黑色眼線、粉紅色的毛海紡紗毛衣,純粹的美麗像道流星,瞬間成為電影經典符號之一,不難想像當初Travis如何的為她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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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戲之所以經典,除了角色與場景的多重涵義,更多的是溫德斯對愛情本質的體會與理解,真正深愛過一個人就會明白,愛的本質並非佔有對方,而是無條件的永遠將其放至心上,如此而已。於是《巴黎德州》永遠不會有像好萊塢電影的圓滿結局,在鏡頭語言上,溫德斯早已不斷暗示一件事:人與人之間其實是無法真正溝通的。好比Travis與Jane在偷窺俱樂部其實並不算真正的相見,中間始終隔著單面鏡,言語交流也始終透過介質,如話筒。兩人直接的交流,只留在象徵回憶的家庭電影裡頭了。如同福克納在《野棕櫚》寫過:「她不在了,一半的記憶也已經不在;如果我不在了,那麼所有的記憶也將不在了。 是的,他想,在悲傷與虛無之間我選擇悲傷。」

不過至少,選擇了獨自悲傷的Travis在暮色中看著Jane與Hunter重聚,使他得以安心上路,駛進前方無盡的藍之中,且與片頭的孤獨狀態不同的是,他的周遭與內心似乎不再荒涼了。


備註:
如果你有細心留意,那被我一再提及的完整家庭電影視頻(在上頭的YouTube影片中),後半段似乎有個隱形結局,不知是溫德斯有心或無意,將這段Jane與Hunter重聚的八釐米片段,排除在正片之外,留給它一個自外於電影的生命,即使它確實存在劇本的最後一段,而這份心意,也是《巴黎德州》之所以偉大的原因吧!



Monday, February 02, 2015

個人攝影史的巔峰



就在昨天,我小小的個人攝影史上有個新的高點,實在很難用隻字片語形容這種感覺,就容許我難得炫耀一下好了!

一直以來都不覺得自己會拍照,也沒受過任何專業訓練,剛去英國後從手機開始隨拍練習,再接觸了單眼相機,對於鏡頭和器材仍停留在十分初階的認識,手邊更負擔不起昂貴的器材,但自從看了李屏賓的紀錄片《乘著光影去旅行》,賓哥在片中說:「要懂攝影就要先懂光」,當下我似乎有點被點醒某個穴道,這麼簡單的道理我幾年前才懂,於是後來我拍照前都會仔細觀察光影,不拍照時也會留心;觀賞好的攝影作品時,除了構圖,光源和光的質感也成為觀摩學習的重點。

很自然的接觸之後,慢慢覺得攝影的學問真是無窮無盡,很多規則被某個神人推翻後,又會成為新的規則,例如以前大家都說不要逆光拍,聽說杜可風大概某天喝醉後開工,猛對著光源拍,後來因為《重慶森林》等片子的風格深受眾人喜愛,逆光攝影又成為風潮。

後來自己開始拍片,因沒錢找攝影師,只好自己掌鏡,拍得大多是紀錄片,對攝影的要求沒那麼高,也就過得去,直到和英國業界的專業攝影師合作後,我才發現自己的攝影能力,離專業兩個字有如愛丁堡到台東那麼遠,自此認定我專心寫劇本就好,雖還是會忍不住手癢,胡亂拍點什麼。

前陣子,我開始在instagram上追蹤些世界最頂尖的電影攝影師(cinematographer),有拍過《冰原之心》的Reed Morano;有綽號「Chivo」的墨西哥攝影大師Emmanuel Lubezki,他拍過震驚八方的《人類之子》、《永生樹》、得到奧斯卡最佳攝影的《地心引力》,還有今年極有可能再次登頂的《鳥人》;還有同是墨西哥籍的Rodrigo Prieto,他拍過《愛情像母狗》、《21克》、《斷背山》、《色戒》、《最後的美麗》、《火線交錯》、《破碎的擁抱》、《華爾街之狼》,還有現在台灣開拍的《沈默》,光寫這些經歷我就已經趴在地上五體投地,再看他們這些神人的instagram作品,會覺得自己簡直沒有資格拿起相機。

就在昨晚,我按了Rodrigo Prieto最新一張疑似在北投硫磺溫泉照片的讚,後來就去吃晚餐,沒過多久吃完飯,我的instagram也收到一個讚,仔細看覺得這帳號眼熟,點過去才發現竟然是Rodrigo Prieto!哇賽!那個拍過《愛情像母狗》《21克》《斷背山》《色戒》、《最後的美麗》、《火線交錯》、《破碎的擁抱》、《華爾街之狼》的攝影師本人看過我的照片,還按了讚!之於他可能只是隨手之勞,之於我這種剛起步的攝影愛好者,絕對是莫大的鼓舞。也許他在台灣拍片覺得有義務鼓勵一下當地獨立電影工作者,但這無心的肯定,讓我更相信自己必須堅持創作這條路!

雖然我到現在還是深深懷疑,他是因為喝醉而不小心手滑按到的可能性比較高就是了。


註:

他們的instagram

Reed Morano

Emmanuel Lubezki

Rodrigo Prieto




Thursday, October 16, 2014

我的韓國導演朋友Bora



前天整理硬碟的時候,發現一個資料夾,放著十幾個影像檔,是2013年初時,韓國導演好友Bora來台灣旅行,我帶她去平溪一日遊途中隨手拍的。幾乎要被遺忘的影像,像是擱在內心角落的記憶畫面,偶然想起時彷彿又把你帶回彼時彼刻。

認識Bora的過程很神奇,2010年底左右,莫名的得知Kickstarter這個公眾集資網站,當時仍是非常新穎的平台概念,甫就讀紀錄片電影研究所的我,被一個獨立電影的集資項目吸引,片名叫做The Recorder Exam,是紐約哥倫比亞大學電影研究所的畢業作品,因缺乏後製費用,希望在Kickstarter募到。

看了預告後驚為天人,講述80年代末的南韓,一個家境清寒的小女孩被家人忽略,想透過學校的直笛考試,重新得到關注與愛,除了成長的主題,也有1988年南韓亟欲透過舉辦漢城奧運來走出國家困境的時代隱喻。我彷彿看見了楊德昌、侯孝賢、是枝裕和那般沈著內斂的影像語言,且富有感情,有別於韓國電影慣有的張狂。看了一下投資門檻,最低只要10美元,名字就能在片尾被特別提及,50美元就可以有導演簽名DVD,以及名字在片尾被特別提及,有收集DVD習慣的我,毫不猶豫的線上刷卡50美金,第一次成為了電影投資人(其實比較像是魏導說的天使..)。同時寫了封email跟導演致意,也就是後來成為朋友的Bora。

之後,我們開始在網路上寫信聊天,聊電影聊創作聊讀電影的種種,發現我們的喜好品味出奇相似,我說在她作品中看見楊德昌、侯孝賢、是枝裕和的模樣,她說他們正好是她最喜歡的幾個導演,她推薦我看李滄東的電影,說是她最喜愛的韓國導演,正巧啓發李滄東拍電影的,就是台灣導演侯孝賢,果然物以類聚。後來她順利籌到了後製費用,畢業作也得到Woodstock Film Festival的學生最佳影片獎,更進到了全美學生奧斯卡的決選名單,也得到全美導演工會的肯定。

後來才華洋溢的Bora回到韓國,我還在愛丁堡拍片,期間她的作品入選台灣兒童影展,她第一次有機會造訪台灣,記得我們還在電郵中惋惜無法見到彼此,感覺這麼近卻又那麼遠,我請了老弟當她地陪,事後她來信分享臺北之旅,念念不忘坐上野狼機車遊臺北的感覺,彷彿親身演過一遍侯孝賢電影「最好的時光」第三段「青春夢」,片中張震就是用野狼機車載著舒淇穿梭臺北。



再後來,我也回到了台灣,Bora開始準備寫她的首部長片劇本。又隔了幾個月,突然2012年底,接到她來信說,要在年初再度造訪台灣,純粹旅行散心。在桃園機場看著她走出海關大門時,有種說不出來的心情,我們像老朋友互開玩笑似的說,好久不見,即使那僅是我們初次見面,卻感覺只是久別重逢。

不像她看似溫柔的外表,Bora有種溫柔而堅定的質地,說話直率不怕得罪人,她說韓國的男生都很怕她的直接,大概在那個十足大男人的國度,堅強獨立有主見的女性總顯得格格不入吧!也難怪「我的野蠻女友」當初會在韓國爆紅,算是韓國女性的反動。提到這部電影,Bora淡淡的說,全智賢是她大學隔壁班的,但不熟。

那幾天我陪著她去了野柳、金瓜石、平溪等等,吃了兩次鼎泰豐,因她對小籠湯包有種莫名狂熱。在野柳的時候,我們隨意在海產店吃簡單的蛋炒飯、海鮮湯和生魚片等,她像容易滿足的孩子那樣,不停對食物讚不絕口。在金瓜石時,我們經過一家蓋在崖邊的咖啡屋,素雅的空間沒有一個客人,僅有喇叭淡淡流瀉的爵士樂,與喧鬧的九份形成對比,老闆像是厭倦城市生活的中年知青,獨自來這隱匿山城找尋理想,他穿著像工匠,衣褲的油漆漬,像畫家剛作完畫似的,渾身有種在自然中勞動的怡然自在。老闆說自己徒手張羅翻新這個原本破舊的老屋,不止煮咖啡,也種菜種花做木工,我們兩人點了他推薦的藍山咖啡,說是自己手工烹煮的,特別香,老闆轉身去廚房煮咖啡後,我和Bora看了對方,兩人不約而同透露出這家咖啡一定好喝的眼神。喝了熱騰騰剛煮好的咖啡,看著窗外靜謐起霧的山城,我們約好以後要在這家咖啡店拍片,故事未知。

期間她特別要求要去平溪,聽說有天燈可放,她想要點燈許願。記得我們坐火車去平溪的那天異常晴朗,有藍天無白雲,我難得帶了單眼相機在身上,有意無意的側錄了些影像,發現Bora雖然是導演,面對鏡頭時卻絲毫不彆扭,十分上相。我們買了一罐台灣啤酒來喝,午時的晴空下坐著觀光客才坐的私人接駁車,一邊小酌吹著涼涼的風,並肩走在平溪線的鐵軌上,天氣好光線美的緣故,拍了不少她的照片。


接近黃昏的時候,我們去放了天燈,看著她思索考慮著天燈的顏色,如寫劇本般認真專注用韓文寫著自己的願望,十足的導演性格。當她手上捧起點燃的天燈,我拿起相機說要幫她記錄下這歷史性的一刻,感覺的出來她真的非常在乎上頭寫的願望,還不准我把照片給別人看,以防願望被別人知道,因我不懂韓語,「You are safe! 」眼帶微笑的她看著我說。看著放手後緩緩飛上雲端的天燈,以及她望著天空期盼的神情,我也在心底默默許下希望她願望能實現的另外一個願望。

後來Bora回韓國後我們好一陣子沒有聯繫,偶有佳節互祝對方平安快樂。直到前天心血來潮,花了一下午把僅有的十幾個影像檔剪接起來,用上所有能用的畫面,配上一首我十分鍾愛的蘇格蘭民謠Leezy Lindsay,當初在蘇格蘭常與朋友聚會時彈吉他一起合唱,是蘇格蘭傳奇詩人Robert Burns寫的詩改編,我找到了一個蘇格蘭大叔自彈自唱的烏克麗麗ukulele版本,作為影片的配樂。

影片完成後我分享給Bora看,感性的她語氣激動的說自己很感動,並透露說其實那次台灣旅行之前,是她人生中最難過消沉的時刻(她特別強調所以臉上有那些痘痘..),不過當時我沒有察覺,她隱藏的很好,這趟旅程改變了很多事,之後她的憂鬱也隨著旅程結束而逐漸消失,一如隱沒在天際線裡冉冉飄搖的天燈,如今的她,內心有著真正的快樂。

事到如今,我依然不知道Bora的天燈上許下了什麼願望,不過我知道,當初我暗自在心中許下的那個願望,似乎實現了。



Monday, October 06, 2014

山的後面是什麼




前陣子終於把電視台的案子作結,一年的時間獨自又拍又剪又後製,弄了共六集,每集近30分鐘的系列紀實節目,算算也近乎兩部電影長片的長度,雖導演手法技術質感仍嫌稚嫩,太多遺憾,回頭看仍覺這段時間未白費,因是電視劇的幕後紀實,多少從拍紀錄片中學到拍劇情片的經驗,彌足珍貴。

對己身敘事的能力稍稍增點信心,接下來沒想太多,繼續累積,很久沒創作了,感覺體內有股渴望,想說些事情,想拍自己作品的念頭揮之不去。於是寫了部關於香港的三十分鐘短片,與在鳳凰衛視工作的朋友合作,改編她在南華早報的專欄故事,靈感激盪都在網上,創作過程僅止短短幾天,非常過癮的一次合作經驗,希望最終能拍出來。

未間斷大量觀影、閱讀,從其他精采創作者身上,總會得到力量,也會激勵自己要更努力,要對得起自己的人生。如王家衛說的,做事情要下功夫,功夫就是時間,把「一代宗師」又看了一遍,之前不懂的,這次全懂了,他追求藝術追求完美,以生命拍電影的精神,完完全全震撼了我,再加上前幾天又把「阿飛正傳」複習一遍,完全沉溺於張國榮舉手投足的身影,60年代拉美風情的配樂,之於電影,王家衛絕對是我心中的一代宗師。

在「東邪西毒」裡有那麼一句話:「每個人都會經過這個階段,見到一座山,就想知道山後面是什麼。我很想告訴他,可能翻過山後面,你會發現沒什麼特別。回望之下,可能會覺得這一邊更好。

而碰巧在夏天結束秋天開始之時會遇上我的生日,已經不願把慶祝儀式放在心上,便儘量低調不希望有人提及,三十歲後的生日之於我,是種磨難與考驗,代表時間又少了一點,要儘快創作些什麼,才不虛此生。不過有朋友提醒我,其實以生日當作開場白也是敘舊很好的藉口,想想便釋懷。也確實接到不少久未謀面老友捎來的近況報告,感動之外,也感嘆時光飛逝,得好好珍惜每段友情與關係。

生日那天,我避走城市去周間無人的七星山,登頂過程身體始終被薄薄的一層霧氣繚繞,像是永遠不會散去似的,走到臺北市最高峰時,四周全是白茫茫一片,預期的開闊風景只存於十年前首次登頂的回憶中,臺北變得如何,無從于此得知,不過知道自己確實是非常不同了。下山時走到小油坑,初秋的涼風吹拂,忽然把雲霧一把吹開,霎時原本看不見的,此時全看見了。可惜看見的是山的背面,只有遠處那小小的停車場,而非整個城市了。

「至於以前看見山,就想知道山的後面是什麼,我現在已經不想知道了。」




Thursday, June 06, 2013

插畫家女孩湯舒皮



記得第一年在英國,我參加台灣同學會辦的迎新茶會,初來乍到異鄉求學,難得遇見這麼多同鄉,總是令人格外興奮,便到處攀談。

遇到一個很瘦、頭髮很長、笑起來有點傻大姐、實則像小女孩的女生,湯湯。不知自己哪根筋不對,突然跟她聊到披頭四,湯湯很誠實的說,不知道披頭四有幾個團員耶,當時自己很震驚,心想這個人竟然不知英國天團披頭四有幾個團員,以後應該做不成朋友吧!

不過隨著在愛丁堡的時日累積,緣份的牽引,不知不覺會和湯湯在各種場合碰頭,也都會寒暄幾句,漸漸的發現,湯湯是個單純善良的女生,也許不怎麼了解搖滾樂,但對插畫有著異常的熱情。便開始會偶爾相約她和幾個朋友參加派對、小酌、吃麻辣火鍋,有次還在她家用大同電鍋煮了一鍋紅豆湯,兩人發神經似得,合力端著滾燙至極的紅豆湯電鍋走在街上,準備去參加朋友聚會。

直到湯湯的畢展(她五歲開始畫畫,並受了Sara Midda的啟發,決定到愛丁堡藝術學院讀插畫),我才真正看過她的作品,當時心裡第一個念頭只有四個字:驚為天人。

湯湯的畢展是本手工的書,裡頭每一張紙上的一筆一劃,都是親手寫上、劃上的,主題非常的湯湯風格,帶點純真口吻去看待「放鬆」這件事,特別是由台灣和英國文化兩種不同觀點去比較,很輕鬆可愛的小書,搭配上她喜歡用水彩以各種豐富色彩來表現各種人事物,整個世界在湯湯筆下,十分的溫暖而富有感情。

過了很久,聽到湯湯回台灣,在會計事務所當起了美工,成為了上班族。等到去年我回台灣,她還捎來消息,問我可否幫忙繪本出版的文字,也忘了怎麼沒幫到忙了,轉眼最近,湯湯有了個新名字,叫湯舒皮( Soupy Tang),而她的畢業作品出版了,叫【放鬆,together:台灣、英國一起來,原來我們是這樣放鬆啊,噗!】,一出版就登上博客來、誠品的繪本銷售冠軍,真的非常厲害。也深深體驗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才華,世界很大,心胸怎麼能小呢?

現在回想起來,知不知道披頭四有幾個團員,根本就一點都不重要。而現在的我,也不會想跟當時的自己交朋友吧!因為我也不知道Sara Midda是誰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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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喜歡湯湯作品的人,可在誠品博客來及各大通路買到新書,也可前往她的FB粉絲頁晃晃-Soupy Tang湯舒皮

而以下那張畫是我很不要臉的請湯湯幫我畫一張頭像,沒想到在她眼中,我的鬍子那麼濃密,充滿男人味阿!(其實比較像是放鬆時的邋遢模樣吧...)

一些她的作品:




圖:湯湯筆下的我

 



Sunday, May 05, 2013

我們最後的留學時光:台灣遇見王瑄




有看過【我們最後的留學時光】的朋友,應該會記得兩位主角之一的王瑄Julia,當初在愛丁堡畢業後,努力想留下來,期待能在英國設計界開拓自己的路。

初次在英國見到她,覺得這個小女生很活潑純真,愛開玩笑也愛笑,認識久了她突然說,不要看我這樣,其實我心機很重的!因為這句話,讓我更確定她的單純可愛。(以比較級的方式來確認的)之後尋找主角時,第一個想到她,我想看看一個總是看似樂觀無憂的小女生,是如何面對充滿苦澀的成長之路,特別是選擇留下來在異鄉與現實拼搏。

時間過去,經過一番掙扎,最終王瑄沒留下來。連同去年我也回來了,隱約知道王瑄在台北工作,一直有說要約見面,種種原因總沒見成。不過就在上個星期,我幫忙跑腿,把設計比賽的資料送去台灣創意設計中心,好巧不巧,該專案的承辦人就是王瑄。

從沒去過台創中心的我,首先因為原址松山菸廠正改建,我繞了一大圈仍找不到創意園區入口,被悶熱天氣擠出渾身汗水,問了工人得知入口在忠孝東路那側,才滿頭大汗的抵達,進入園區後,雖有小池塘小橋的雅緻景觀,指標不精準的路牌仍舊精準的誤導了我,差點走入旁邊一棟未完工的大樓。終於好不容易走進本身是古蹟的台灣創意設計中心,找到了王瑄的辦公室。

看著那熟悉的背影,我輕聲喊了她的名字,轉過身的她一陣驚訝,我們敞開雙臂給彼此一個久違的擁抱。她的頭髮顏色變紅了,我的則是變少了,除此之外一切都跟英國時沒有兩樣。閒聊了一陣子,有種時光回流的超寫實感,彷彿她還在英國找工作,而我還在拍她。

這種時候總是讓人有點感傷。

古人說他鄉遇故知,換到我們的例子,故鄉遇他鄉的故知。看著王瑄找到了自己理想的工作,正努力實現她口中說過的,要成為設計界有名的王瑄,當下我就明白,有沒有在英國留下來,早已一點都不重要了。

臨走前,我聊到自己剛進來時迷路,王瑄說第一次來面試時,也同樣迷路,畢竟這條路設計的實在有點難找,不過現在已經不會了,說完她臉上堆起那令人熟悉的微笑。走出園區的路上,我反覆回想著她的微笑,以及在英國拍片相處的種種時光,想了很多很多,走得很慢很慢。

不過這次,和王瑄一樣,我沒有再迷路了。



Thursday, March 28, 2013

原子筆,筆記本,許水銀



昨日午後談完一個電視台的案子,臨時起意去無印良品晃晃,試穿了一件薄外套,最後買了幾支原子筆和筆記本。結帳的時候,眼前的年輕女孩,頂著整齊的Bob短髮,帶著大鏡面的黑框眼鏡,皮膚白皙,笑容可掬,我腦海裡突然浮現初戀女友的臉。她接過原子筆和筆記本,問我要不要紙袋,我搖搖頭,往她的名牌瞄了一下,許水銀,一個像是在80年代就過期的名字,我眨了眨眼,以為自己在看杜象的畫,眼睛重新聚焦,還是寫著許水銀三個字。我當下有股衝動,想弄清她全家人的名字。她遞過包裝好的原子筆和筆記本以及一個無毒的微笑,同時,也不知不覺的成為一個電影角色的靈感來源。



Friday, October 05, 2012

青春雖走,荷爾蒙猶在


回台灣無所事事晃蕩一陣子,才發現,閒下來的人生一點都不快樂,餐餐美食也無法彌補心靈上的空洞,補到的只有肚子和手臂上的肥油。

感謝四面八方的祝福,為表感激之意,獻上剛剪好很矬的國大兵頭娛樂大家。其實自己不喜歡慶祝生日,總覺年華不在。昨天波蘭好友薇若妮卡告訴我:"你是個很有天賦才華的人,所以我只想祝你擁有一點點好運。重要的是,身邊總是有關心你的人們,且每天找到理由讓自己微笑。"

青春雖走,荷爾蒙猶在。很多事情都未隨年紀增長而平息下來,如對運動的渴望、事業的熱愛,珍惜和家人朋友相聚的時光,也明白長大就不能只看到自己,帶給其他人快樂,很多時候比自己快樂,還要快樂。

我真的覺得自己很幸運了,身邊確實有很多人關心和幫助,希望自己還能一直用正面陽光的態度面對人生,面對自己,並把這股力量帶給其他人!

這是我三十歲後最大的願望。



Monday, July 30, 2012

不吃漢堡的日子



「一個星期之後,我就在台灣了。」

昨傍晚在家炒洋蔥、煎漢堡肉時,這句話閃過心頭。真的是太久沒回家了,不免近鄉情怯了起來,這些日子,從不會做飯,到能夠簡單的燒菜(一直很喜歡這個詞,光聽起來就香味四溢),雖燒的不夠道地、不全然家常,時常含糊著吃,卻也常心滿意足。

還未出國前,對西式料理特是喜愛。從前混跡台北師大公館一帶,時常光顧「中西美食」,當時覺得西式早午餐(brunch)的菜單,十分異國風情,英式傳統早餐、法國吐司、起士三明治、蛋捲(omelette)、煎培根香腸,每份都油滋滋的,好大一盤,配上現煮黑咖啡,攪和點牛奶,不加糖,煞時便把人帶到歐洲生活一般。真的到了歐洲,才知道,那種浪漫情懷不過是距離產生的美感,得不到的最美、不熟悉的最特別。

台灣愛吃的三明治,在英國是一般人的主食,超市賣的最便宜要價一英鎊,兩片吐司夾著薄薄一片劣等起司;貴的要三英鎊以上,頂多加些生菜和肉片,不管價格高低,同樣的冰冷單調。很多台灣人無法想像,在英國是幾乎沒有「早餐店」這個概念的,頂多在一些酒吧和咖啡館,早上會提供傳統英式早餐,說穿了就是煎顆荷包蛋、幾根軟泥的英國香腸、厚厚一片充滿豬肉味的培根、一塊乾巴巴的薯泥餅,還有幾顆煎蘑菇加上一顆煎到扁爛的番茄,以及一團食之無味的罐頭豆子。初次嚐到其實不難吃,但過於油膩且日復一日同樣的口味,很難讓人願意天天享用。

後來我幾乎自己作早餐,炒蛋、煎漢堡、奶油塗可頌麵包,偶爾煎塊印度薄餅(roti)當作蔥油餅吃,此時台灣習以為常的食物,因不可多得,反倒美麗夢幻了起來。譬如美又美的早餐,燒餅油條豆漿蛋餅,水餃和酸辣湯、燒臘飯或港式燴飯,小籠包、雞排、生魚片,再寫下去我應該會飢腸轆轆,便先停筆。

計劃回台前務必先認真列好一份吃食清單,關於食物的鄉愁之旅,暫時想到的有這些:

台北
師大香港鑫華茶餐廳
板橋油庫口大腸麵線/烤香腸
永樂布市清粥小菜
清真艾家黃牛肉麵
肥前屋
秀蘭小吃/上海菜私房小館
公館水餃(忘了店名)
麻辣火鍋(煩請推薦好店)
艋舺珍珠餛飩
東門市場滷肉飯
永康街大漁生魚片蓋飯
西門町炒烏龍麵(沒有名字的老店)

新竹
老兄牛肉麵
公園乾麵
石家魚丸
溫家水餃
美味沙茶牛肉麵/牛肉清湯


腦袋空白,一時想不起來,拜託好心人士幫忙補上道地好吃的中式日式小館子、小吃,特別是台南和高雄!!!幫助我在台灣過著不吃漢堡的日子!感恩。






Saturday, July 14, 2012

部落格之死



我真是個非常糟糕的部落客。

昨晚看完胡金銓的【俠女】,收拾桌面,闔上電腦螢幕後,腦袋長出這句話來。我沒有放棄寫作,真的沒有,前些日子才替紀工報寫篇文長八千字的專題故事,前幾個星期也替七月號的cue電影生活誌,寫則3000字的愛丁堡影展前線側寫報導(大家快去買來讀!),當然,ppaper的每月設計新聞我也還沒停筆。說我偏心電影,可以,但說我放棄寫作,沒什麼道理。

但不知為何,就是提不起勁寫部落格。

生活中有太多事可寫,有太多人物和故事、生活片斷點滴、內心小劇場我見我聞,全都值得書寫。偏偏少了當初甫出國時的那股動力與激情,真的是年歲漸長的緣故嗎?還是因為Facebook邊緣化了網誌,也讓人的脾性變得焦躁、注意力變得短而瑣碎?於是長篇大論的部落格,慢慢失了寵?

我還真的不知道。

我甚至懷疑,比我年輕很多的朋友,還有耐心去閱讀一篇超過3000字的文章嗎?還有習慣每天打開一本真正的書,好好閱讀一番呢?而不是費盡心力只想在臉書(喔!我多麼討厭這個翻譯)得到關注和「讚」。

我承認自己因為Facebook的關係,很久沒好好讀書了。也許身邊朋友或網友分享的連結和消息,某種程度更親密,那是厚重書本所無法賦予的立即的連結感。我們似乎都非常焦慮,深怕別人知道的我們不知道,同時,又想分享些別人不知道只有自己知道的訊息,那會讓自己顯得比較酷一些。


大家都在分享,而不是創作。


或許這個時代本來就不需要太多的原創東西,複製和貼上是網路時代的標準語言,這兩個動作的雜交產物,就叫做分享,無論是圖片或連結。我懷疑還有多少人在朋友塗鴉牆上親手打上「生日快樂」四個字,而非複製別人的然後貼上成為自己的,更遑論,好好寫些有誠意的祝福字句了。


以上只是些無力感和自省,而不是對於資訊接受方法改變的否定。撇除很多壞的地方,Facebook或twitter有很多優點,相信用過的都知道,我也就不談了。只是未免會令人擔心部落格的未來,會因為Facebook而逐漸凋零,當所有部落格有的功能,Facebook都有的時候(其實已經差不多都有了),實在很難讓人想到有什麼繼續留戀部落格的理由。更沮喪的是,今天剛讀到一則新聞,不久的將來,或許Facebook會取代履歷表,成為公司應徵參考之一(其實已經發生了)。


2007年我第一次註冊Facebook時,台灣沒什麼人在用,當時大家還在瘋無名小站和噗浪。數位化的世界毀滅很快,快到無法想像、快到你都忘了曾經自己也有過無名相簿/個人新聞台這玩意。雖然用一樣的論調,也許你會反駁,可能幾年之後,Facebook也會這樣消失的。我倒不覺得,一個超過7億人在使用的網站,很難在短時間內被取代。


當年很興奮找到這樣一個好用的平台,如今卻越來越害怕Facebook這怪物不斷膨脹變大。它已經吃掉了很多其它網站,不久的將來,假如部落格將死,那我們首先要做的事情不是備份這裡的文章,然後貼上到Facebook(你看,又來了!),而是先擔心自己的個人隱私和思緒方式,是否也一併出賣給這頭魔鬼了(還免費雙手奉送),最慘的是,被Facebook制約的人生,某種程度來說,會讓我們的腦袋和部落格的下場一樣。


被漸漸遺棄而逐步荒涼了起來。






註(祝):


希望大家都能找到宰制自己Facebook帳號的方式,而不是被其控制。



















Tuesday, April 17, 2012

愛城往事




「回去路上司机带我走高架跨过半个上海,途径我的高中,小学,更早住过的地方。短短半辈子就几乎在20分钟里跑完了…每次都抛下原先的环境重新开始,朋友七零八落渐渐都断了联系。又这样巧,铁鞋踏破最后大家都以奇特的方式再连起来。惜缘之外,随缘也是有道理。反之亦然吧。」

婷從上海捎來封電郵,返家探親不過兩周,上回同她見面恍若隔世,臨走前夜與楨慶三人,于馬來小館宵夜。時間感和過站班車一般,偶會失速,等人察覺過來,「記憶已變成想像了」。

身在愛丁堡,即婷口中的愛城,已三年數月,我倆同年抵達、同年相識,如兩個圓心,生活圈隨著年歲各自擴大,重疊的部分,用Facebook的說法,叫mutual friend,用幾何學的說法,恩,我數學不好,還是用邏輯不嚴謹的說法吧!

頻率相近的一群人。

儘管沒有科學根據,也不曾交換過信仰,時間過去,會留下的朋友,倒不曾真正離開。永遠記得第一次受邀晚飯的場面,婷點著蠟燭,一群不知彼此姓名的人圍著燭火,取暖般的姿勢對坐,黑暗逼近身後,僅剩面前的彼此,以及一蕊火光,視線微弱,皮影戲般。婷說,看不清楚,才安全。

我當下便懂了。

在黑暗中交往,遠比在光明中簡單,偏偏世界是矛盾的,離得越遠,越願意暴露自己,特別是透過一條叫做網路的線。距離遠,便以為安全,離得近,以為不必費心經營,倒又危險了起來。

曾答應婷,會寫篇關於她的長文,憑藉著熟識交情,未上心,也就擱著。仔細想想倒慚愧,對待熟識親近的人,怎不如那些半生不熟的,給至親好友的電郵篇幅,遠遠不及給客戶的,連用字都不甚講究。

幸好,感情比歲月懂得寬容,總會留點餘地,如壺中懸浮的清茶,回沖數回,滋味亦趨恬淡,卻能在口中回甘,在心中回濃。想講而未講的隻字片語,亦是,在心中泡久了,便濃得失去原味。

「爱城在下雪吗?上海的四月比我想象/记忆中的凉很多-记忆已经变成想象了。」婷在電郵開頭寫著。

已經四月了,這個問題卻不荒謬,只因主詞是愛城。望著窗外的黑夜,遲遲未在電郵介面按下回覆,卻先在這裡開張了篇新文。標題仍未下好,走筆至此,以毫無邏輯的思緒與方式,把在愛城短短幾年的心情,用一篇文章交代了。

讀不懂嗎?

是的,這樣才安全吧!











Monday, November 07, 2011

沒說出口的那句話


我最喜歡收到的電子郵件或訊息,是朋友的來信或招呼。

並非那種有求於我,抑或包著噓寒問暖的糖衣,實則裹著某些目的。而是純粹遇見某件事情、聽到某張專輯、看見某部電影,甚至吃完一碗大腸麵線而想起我,沒有特別的原因,純粹只是突然想問好的那種。收到這類訊息,雖然大部份都沒什麼具體內容,卻可以開心一整天。

這時你會明瞭,在別人的心中,你並非只是一台便車、一個電腦修理高手、一位債主、一條人脈或一個有價值的「朋友」;此時此刻,你是段回憶,是被別人懷念在心裡,你可能沒什麼價值,卻充滿意義

我偶爾也會在某天某個時刻,以富含即興意味的口氣,給朋友或家人捎句話、轉寄些文章,好比我會對A說,「今天在路上看到一個慢跑的傢伙,動作醜到讓我想到你跑800的樣子」諸如此類,表面上看似言不及義、無關痛癢的話,或是對B說「晚餐喝玉米濃湯,吃到幾片蛋殼,讓我想起永遠無法打好一顆蛋的你」。說了這麼多不同的話,可能在挖苦、可能在吐槽。但終究殊途同歸,意思只有一個。

那就是,我很想你。


註: 這已與東方的含蓄無關,我好幾個西方朋友反而更常如此,大概是那句俗諺說的,沒說出口的話往往才是更為重要的。

Monday, October 17, 2011

小詩




On such a rainy day nothing stays dry.
Not your hair, not my humour.
Where's the amor, anyway?
All we can do is take off our wet hood,
let Lady Day set our mood.

有感而發作的小詩,在綿綿小雨的天氣,格外顯得合適妥切。


Wednesday, October 05, 2011

Steve Jobs與我的MacBook Pro


這不是一篇開箱文,不過一切還是得從開箱說起。

為了製作和剪接公視的短片,以及之後事業發展的考量,我過去兩個星期在網上訂了很多東西,包括兩顆高速硬碟(一顆2TB、一顆750GB)、 一支專業RØDE麥克風、數片拜託老弟在台灣買的紀錄片DVD,以及一台15吋蘋果MacBook Pro筆記型電腦。

兩顆硬碟以及DVD兩件包裹,正好同時預估於昨天宅配到家,因此整天我都不能出門,得待在家裡直到至少傍晚6點。等待是件折騰人的事,特別是為了等待而等待,以及無法預測得等待多久的等待。從早上8點開始,到下午4點,我的門鈴一次都沒響過,我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寫錯地址。

4點半左右,門鈴終於響了,我狂奔下樓,開了門,DHL的送貨員靦腆的對我笑了一下,手中捧著一個約兩個鞋盒大小的紙箱,我接過手,挺沉重的,心想兩顆硬碟不可能這麼大又這麼重吧!該不會當初數量填錯,裡頭其實有20顆?假如是DVD的話,該不會有幾百片吧?一回到房間,迫不及待開箱,把保護防震的東西拆開,才發現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蘋果商標躺在正中央,像在對著我笑。

原來是MacBook Pro筆電,以及剪接用鍵盤!!

過了這麼多年,我終於,也終究成為Mac一族了。不知為何我腦中突然浮現Steve Jobs的臉,耳旁響起他的話:『恭喜你,遇襲(一般老外為了想念好我名字的努力結果),歡迎加入蘋果這個史上最酷的邪惡帝國。』雖然在學校的剪接室,我早就用蘋果電腦的iMac、Mac Pro剪過很多影片了,但真正自己擁有一台,卻是不同的感覺。

沒想到我成為蘋果筆電用戶的第一天,竟然也是Steve Jobs生命中的最後一天。

對我來說,素未平生的他,一直像個老師,2008年離職前,讀了他那著名的史丹佛畢業演講稿,還有感而發放到以前的舊網誌,他說了三個故事,第一個關於點滴人生的串聯,第二個關於失去,第三個則是死亡。我永遠記得關於死亡那個,他說:

Remembering that I'll be dead soon is the most important tool I've ever encountered to help me make the big choices in life. Because almost everything - all external expectations, all pride, all fear of embarrassment or failure - these things just fall away in the face of death, leaving only what is truly important.

當初這句話,讓我更堅決離開一份不喜歡、不適合的工作,也造就了現在的我。現在回頭看,在某些價值觀裡,自己可能一事無成,沒有賺到第一桶金,沒有五子登科,有些人可能還會嘲笑我,有好好的外商不待,作什麼留學電影大夢。這些我都無法反駁,也沒有必要反駁,畢竟,以他們的標準來看,我是失敗的,但假如你問我,後悔嗎?我一定馬上搖頭,露出靦腆的笑容,回答你:一點都不,而且我覺得我現在好快樂。

離職的那天,我心中暗自決定,不管如何,不管多久以後,我都要把這天的這個決定,當作這輩子最好的一個決定。也因此,決定的好壞並不取決於你當下選了什麼,而是之後你以什麼樣的態度和努力去完善你的選擇。因為這樣,我變得不那麼害怕抉擇,唯一要擔心的是,我會不會辜負自己的抉擇,如此而已。

今天一早起床,打開新買的MacBook Pro,看著Steve Jobs過世的消息,用他的創造,瀏覽他的死訊,應該是最好的致敬方式吧!仔細端詳著MacBook Pro簡潔的機身設計,外面看似什麼都沒有,實則什麼都藏在裡面了,一如Steve Jobs給我的感覺,用平易近人的話語,蘊藏了很深很深的智慧。

再次讀著他當年的演講稿,所有字句在15吋的螢幕裡,竟然顯得如此龐大,且鏗鏘有力。我用鼠標把一句話反白,有別於Windows的Ctrl+C,我在蘋果鍵盤上按了cmd+C,複製 "Your time is limited, so don’t waste it living someone else’s life."

接著在心裡貼上。

Wednesday, September 21, 2011

滴答的聲音


我一向是個好睡的人,也總是一覺到底。很久很久沒失眠了,而前晚躺在床上、闔眼前,不知為何的,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我可能會失眠。雖然後來我還是睡著了,沒有太多的掙扎,但那個念頭像顆種子,墜入原本平靜無紋的腦海,泛起些微波紋。

我一向相信心理影響生理,也篤信相由心生。睡不著的念頭像顆膠囊,隨著時間緩慢的在意識中溶解開來,清晨四點,如同藥效發作般,我猛然驚醒,雙眼未完全睜開前,雙耳先聽到洗手檯附近,水滴如秒針規律的滴答,躺在床的邊陲發呆,任憑時間如水滴般流逝。約莫過了水滴積滿一碗維力炸醬麵的時間,我才從被催眠似的空白中回神,便起身把右邊的水龍頭開關扭緊,同時發現一個事實-那個睡不著的念頭、那個種子、那個自我贈送的詛咒,成真了。此刻的我,不知該為自己的預言成真感到開心,或為睡不著而感到難過。

我一向不甘寂寞,也樂於從反面解讀事物。正式成為被失眠當作名詞修飾的人之後,我仔細回想最近的生活,假如說「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座斷背山」,那每個失眠人的心中,肯定都有個揮之不去的念頭。不知為何,我慢慢在腦中回憶留學的點滴,好的壞的都有。

霎時,耳邊持續響著的水滴聲消失了,我倒是全身都跳進意識的河流中,用瓊瑤的講法,在回憶裡泅泳。我突然覺得自己好老,失去好多,很多事還沒做,我不是普魯斯特,卻也莫名其妙的追憶起似水年華。想著想著才發現,原來,生活的當下傾向於平淡無味,如小津安二郎的電影,如白開水的恬淡;總是在回憶起來的時候,才充滿滋味。

人生就像一杯茶,是會回甘的。

我一向喜歡短話長說,也過於善感多愁。坐到電腦前,開始在部落格打起字。我想起佐藤津子說過的一句話,『真正的平靜安穩是,在一個波濤洶湧的河道裡,很多的水,但依然覺得很安心。』而失眠的我,在回憶的長河裡泅泳的我,又突然聽到滴答的聲音。後來我才發現,一直沒關緊的,是左邊的水龍頭。

我卻一廂情願的相信是右邊的。


Saturday, August 06, 2011

第一個企劃案-《我們最後的留學時光》


好久沒寫部落格了。

跟懶散有點關係,跟忙著畢業作也有關係,但最大的原因為自己最近伏案寫的,是一種陌生的文體,叫作企劃案。這種充滿目的性的寫作,我一直是缺乏經驗的,也幾乎想不起來,從小到大有任何人教過怎麼寫好一份企劃案。

直到留學以後,才漸漸有類似的書寫經驗。例如申請學校的proposal,就是一種企劃案,推銷的不是別的,而是自己。那倒還算好寫,把過去的豐功偉業詳實描述之外,再用點魔幻寫實的手法,讓其在不違背事實的前提下,作最有效的修飾,相信大家都有類似的經驗。

過去這段時間,我忙著寫的,是紀錄片的企劃案。一個多月前,偶然看到公視在徵求短片的消息,算是培育新導演的機會:拍個13分鐘的短片,題材不限,名額四位,入選每位可得20萬的製作補助,完成作品還能在年底於公視播出。我一看,覺得這根本是替我量身打造的良機。自己已拍了三部6分鐘內的短片,正在拍15分鐘左右的畢業作,公視徵求的13分鐘,正巧是我目前亟欲挑戰、熟悉的長度。於是也沒考慮太多,就開始埋首發想點子。

也許是目前正就讀的紀錄片課程給我的訓練,過去一年,寫過好幾篇短片企劃案了,對於影片架構的設計與說明、拍攝想法的陳述與溝通等,都有些經驗,這次還是用中文寫,相對更輕鬆自在。於是花了幾個星期,全憑過去課堂上練習的累積,寫完自己畢生第一篇「專業」企劃案。

寫完後離截止日期只剩一個星期,還得把企劃案、影像作品DVD用郵遞的方式寄回台灣公共電視台。到了郵局,問了郵費,很戲劇化的分為兩種,第一種只要7英鎊(350台幣),但不保證送達日期,通常需要7-9天;第二種竟然要65英鎊(懶得換算了,總之是接近第一種的10倍價格),保證5天送達台灣。當下我覺得英國皇家郵政(Royal Mail)比較像英國國家博奕公司(National Lottery),洞悉人性的糾結:選了便宜的第一種,可能會無法準時送達,選了第二種,卻貴得離譜。

後來我選了貴的那種。

寄出當下,卻有點後悔,並為那65鎊感到些微心痛。以過去經驗,當初特別想得到的,如第一次投稿大報文學獎,通常都不會得到,無特別所求的,卻往往送上門來。這次我是真的很想抓住這個機會,以莫非定律和上述經驗來說,我應該不會雀屏中選。其次,也不覺得自己寫得特別出色,算中規中矩而已,唯一的優勢大概就是留學生的題材,在台灣紀錄片的領域,並不算常見。但覺得時機點剛好,算是給自己的一次試煉,被選中了,代表自己可能真的還有能力走這條路。於是一股惱的,用十分生澀的技巧,但非常想要的心情下筆。

直到昨天之前,都不覺得自己會中選。知道5日會公布結果,心情忐忑不安,不斷安慰自己,甚至已作好落選的心理建設。正當一早7點,準備起床打開電腦,查詢一個極有可能沒有自己名字在上頭的名單,突然手機響了起來。這種時間來電只有兩種可能:打錯電話,或是詐騙集團。

正當睡眼惺忪的自己,沒好氣的接起電話,電話另一頭的公視製作人左珮華小姐,說企劃案入選時,我還一度懷疑這通電話包含以上兩種可能:打錯電話的詐騙集團。就跟當初PPAPER的史淳瑜主編,在我部落格留言,說想不想一起工作,給我的感覺如出一轍,非常的超現實。直到掛完電話,我還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但當下的第一個想法,很踏實的是,好險65英鎊沒有白白浪費。

總之,第一次寫企劃案,就拿到公共電視的委制短片機會,只能說十分幸運。說這是正式邁向職業製作的完美機會,一點都不為過,只能加倍努力,回報這個機會,並讓自己變得更好。當初設想的目標,竟然一項一項達成了。雖然有時不免懷疑,如此這般的心想事成,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老實講,我真的不知訣竅在哪,但假如得用一件事來比喻,大概就像寫企劃案那樣:有了點子,看到機會,不必想太多,先下筆寫就對了,然後,字裡行間應該就會透露出一種決心,甚至是「我真的認為這個點子可行」的堅定。套句被引用無數的句子:當你真心渴望某樣東西時,整個宇宙都會聯合起來幫你完成。

所以對我來說,成功的企劃案,甚至人生,大概都是這樣寫出來的吧。



註:相關新聞-



我提案的短片企劃叫做《我們最後的留學時光》,拍攝期間,我會設立Facebook網頁,跟大家分享各種花絮,讓觀眾在影片正式播出前,也能間接參與以及見證製作過程。也算是另一種形式的「再記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