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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rsday, October 23, 2014

我們同是異鄉人【輕輕搖晃Lilting】

Ben Whishaw


與其用同志電影來定調「輕輕搖晃」(Lilting) 這部片,我更願意用文化差異的角度來講自己的感想。特別是故事背景為英國倫敦,華人移民的歷史已久,但英國電影中對華人題材的關注是少之又少,或許與當地華埠族群的沈默低調,不積極參與英國社會有關,也因此英籍華人常被冠上silent minority,即沈默的少數。不過此片是華裔的許泰豐(Hong Khaou)首部導演長片,從自身經驗出發,還找來鄭佩佩和班維蕭(Ben Whishaw),光選角就令人眼睛一亮,也為英國電影界的華人題材點亮一盞燈。

自己之前在英國拍過一部短片Takeaway,即是藉由中國餐館外賣司機的孤獨感,來隱喻華人在英國社會的格格不入。剛好當時合作的攝影師David,即是香港移民第二代,與其父母相反,他已經完全融入主流英國社會,操著一口厚重蘇格蘭口音的英文,每每跟他面對面聊天,總有著靈魂裝錯軀體的感覺。

「輕輕搖晃」(Lilting) 裡的其一主角Kai,便是這樣的移民第二代,連說中文都有揮之不去的倫敦腔,外型和作風洋派之外,仍有其東方的一面,身為同性戀,一直不敢向母親出櫃。而他的母親Junn (鄭佩佩飾),有著典型刻板的華人母親形象,移民多年仍不願學當地語言,不願融入當地文化,總是眉頭深鎖,一臉嚴肅,自己的人生價值建立在家庭與孩子之上。

從電影開場導演手法就可以看出端倪:第一個鏡頭是特寫貼著英式壁紙的牆,然後李香蘭唱的「夜來香」悠然響起,鏡頭隨著牆面左搖,看到老照片、藥物服用盒,最後停在一幅類似裝飾畫作上,內容是沒有根的樹枝。如此影像語言已暗示了June這個角色的背景與心境,一種坐困圍城的孤寂,英式壁紙的牆,隱喻了英國文化於她是走不出的藩籬,藥物盒則點出了她其實也受困於自己不斷衰老的肉體之中,而裝飾畫作中那沒有根的樹,則與之後不斷出現的樹林空景呼應,而Junn的鄉愁透過李香蘭的歌聲被吟詠出來,也定調了整部電影,淡淡散散,戚戚緩緩,乍暖還寒。

兒子Kai的意外死去,讓獨身在養老院中的Junn,悲傷孤寂無以復加,同樣的,Kai的男友Richard (Ben Whishaw飾),也共享類似的悲傷,再加上內疚自己沒有開車載Kai去看母親使其被意外撞死,他自覺有責任照顧孤身一人的Junn。不過一如傳統華人的婆媳關係,婆婆難免會嫉妒媳婦,吃味兒子對其的愛,即使如今媳婦的角色是Richard這般溫文爾雅的英國紳士,也化解不了Junn的妒心,一心一意認為他把兒子從自己身邊奪走。有趣的是,導演安排了另外兩個角色來緩和Richard和Junn的拉扯,分別是急欲追求Junn的養老院友Alan,以及Richard請來的翻譯Vann,自此透過翻譯的介入,一種微妙的二元對立應運而生,東方西方、異性戀同性戀、男人女人,新世代舊世代,隱隱約約在大量的對話中,或攤露或隱顯,被精準傳達或被誤解。

我也曾在英國生活了好些年,對片中的指涉和導演的立意十分能感同身受,在一句對白中,我看見了導演的心聲:「無論在這裏生活多久,我永遠都不會成為真正的英國人。」那也曾經是我對自己說過的話。身份認同永遠是個複雜難解的命題,「我是誰」之於移民,像是一道永遠解不完的考題,在異土做著故鄉的夢,於事無補,終得面對眼前的現實,如卡繆在「異鄉人」寫過的:「讓我住在一根枯樹幹裡,天天無事可做,只能仰望那一小塊天空的變化,我也會慢慢習慣。」某種程度,Junn和Richard之於「主流」社會都是異鄉人,前者是國族認同上,後者則是性傾向認同上,此時此刻,Kai就成為兩人共同的情感認同依歸,失去了他,又無法互相依偎,剩下的只有無比的寂寞而已。

不若李安在類似題材的「囍宴」(Wedding Banquet)中,精巧設定了父權的退讓,而造就的儒家式皆大歡喜,「輕輕搖晃」(Lilting)結局則採用一種近似英國式的自我救贖,只有自己能把自己的人生過好,與家庭無關。也因此最後一幕,鏡頭的焦點不再是英式花紋的壁紙,「夜來香」也未曾再響起,Junn不再枯坐面牆,而是面向窗外,看著外面那不屬於自己的異鄉日常,也或者望著一小塊天空,淡淡想著:

我也會慢慢習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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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該片會在年底上院線,並在金馬影展放映。



Sunday, July 19, 2009

對不起,我是直的。

我的頭髮自然捲,所以兩旁容易蓬,一旦蓬起來,遠看像香菇、近看像史奴比的兩個長長的黑耳朵貼在兩旁。解決這個困擾的方法只有兩個,要不就把兩旁剪得很短、要不就留得很長,讓頭髮長到不支倒地,就不蓬了。

今天在鏡子裡,我眼尖的發現兩旁的頭髮有開始蓬的前兆,於是到一家朋友推薦我的髮廊,好打薄或剪短。沒想到平日要價650以上的洗加剪,今天特別優惠300元。替我服務的是一個年紀與我相仿的男設計師,看起來像台客、手指上的菸味很重。

在別家髮廊幾乎不聊天的我,卻在這裡聊開了。 

設計師聽到我說要去英國留學,就開始和我聊台灣的大學教育(你沒聽錯,我們聊著台灣大學生的素質與展望)他自嘆自己從前不愛念書,高職畢業後就只能來做美髮,從學徒幹起,別人三年出師,他想打穩底子,熬了四年,從他的談吐中我很訝異的發現,竟然比許多自居為大學生的同輩,更有邏輯、想法,他的表達清楚,主張明確,知道自己要什麼,唯一自卑的是學歷,這在這行完全派不上用場的東西。他努力經營人脈、剪髮比女生還細心,客人不斷口耳相傳,他自許為設計師,希望創造自己的風格。我在他身上看到的是那種對於自己熱愛事物的執著,以及不被世俗主流價值擊垮的自信。

聊著聊著,我們聊到當兵,最後聊回我的髮型。

看著他細心的剪了一個多小時後,幫我修了眉毛與鬢角,又花了二十分鐘。他說他對自己的手藝很有自信,曾經有客人一直交不到女朋友,被他剪完頭髮後,沒多久就交到了,還專程回來感謝他。

我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竟有種激動的感覺,因為在各個不同的髮廊剪了那麼多次的頭髮,就屬這次最好看,或許是他說的,配合每個人的頭型、個性,創造出專屬於個人的髮型。他的用心,在每個角度細節裡一清二楚。結了帳,只付了300元,在裏頭待了2個多小時,與平常在別的地方往往只有30分鐘秋風掃落葉的速度相比,我有股衝動想多付個幾百元。

這才是真正的服務業。

剪完頭,一個人在誠品書店亂晃,突然有個男生叫住我,用一種怯生生的語氣說:「我的朋友想跟你做朋友,但她害羞,叫我來問你。」

我心頭一震,馬上崇拜起那個設計師。

但臉上還是面無表情的回說:「恩,不好意思,不太方便耶!」

其實心裡有點期待又怕受傷害的奔馳起來,真的是來得太快了,我還來不及準備。不過眼前那個男生的口中突然蹦出一句讓我心如刀割的回應:

「不過,他是男生,ok嗎?」

我雀躍的心中風景頓時豬羊變色,呈現一片黑暗死寂,但表情仍舊鎮定自若。我用始終如一沒有表情的表情丟下一句對不起,隨即迅速隱匿在眼前一片靜止不動正看著書的人群裡。

這大概也算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被Gay看上,或是被誤為也是那個圈子的,某種程度來說,你的品味已經被肯定了吧!(算了,不要管我,讓我自我安慰一下),總之遇到這種狀況,我只想說一句:

對不起,我是直的。(註)

我指的不是頭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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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

我是直的,這句話是英文I am straight的直接翻譯,straight在英文有直的意思,口語上有時也代表性傾向為異性戀,相反的,同性戀的口語說法則是queer,當紅的電視節目「酷男的異想世界」(Queer Eye for the Straight Guy)就涵括了以上兩個字,代表以同性戀的眼光來拯救異性戀男生。